接到李小小的电话后，我和洛云川因为没领上证而产生的悲催感，还没来得及释放，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就直接开车去了市第一医院。
按照李小小给的地址，直接冲进了外伤病房。
沈梦双目失神地坐在病床边的矮凳上，高杨有气无力地躺在窄小的病床上，浑身都缠满了绷带，尤其是他自以为傲的“黄金右腿”，此时，打了厚厚的石膏，被白色绷带缠得跟个木乃伊一样。
我们到的时候，病房里站了许多人。
这是一个三人间的普通病房，除了另外两个病床的病人，还是他们的家属以外，高杨的病床周围，围着沈梦、李小小和李达，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两个穿着便装的刑警。
他们是罗冲的手下，我之前和他们一起驱车数千公里，去过慕雪的家乡，所以也算是熟人了。
我一进去，小警员就很客气地跟我点头示意，我也先跟他们打了招呼，而后，才问李小小：“怎么回事？他这是怎么了？”
其实，看到高杨伤成这副模样，我是很惊讶，却一点儿都不怜悯他。
如果这是他的报应，那，这报应来得还太轻了一点儿。
高杨躺在病床上，哼哼两声，气若游丝地跟我说：“苏米，你来看我了啊？真好！”
这说话的语气，让别人听着，都会误会我跟他感情很好。这男人，都躺在病床上了，还不安好心。
“别跟我这样说话，我跟你又不熟。我来，只是因为沈梦在这儿！”我毫不留情地把他怼了回去，跟这种人假装关系好，会让我觉得恶心。
“就是，你这就是活该！”李小小也抱着双臂，仰着下巴，鄙视着高杨。
而后，李小小才跟我说：“昨天夜里，在荒郊野地里被人给打了，下手挺重的，打成这副猪头模样。要不是刚好碰到林警官他们出警回来，我觉得，这货能让人给打死。”
林警官，就是现在正站在病房里的小警员之一。
他手里抱着一叠厚厚的档案资料，问高杨：“你确定你没有跟任何人结仇吗？有没有看到对方的脸？”
“警察大哥，我发誓，我真没跟什么人结过仇！我这人人缘极好的，不信你问李达！”高杨竖着四根手指头发誓，说完，期待地看着李达，而后者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昨天晚上，天很黑，我刚走出校园，就被人给用布袋蒙了头，拉到了荒郊野外里。然后他们就打我！”李达不配合他，他只能自己接着说。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都委屈地快要哭了。
“说重点！”林警官不想听他的哭诉。
高杨立刻收住哭声，说：“林警官，你是不知道，他们每一拳、每一脚，都往死里揍我啊！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打我，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说，是有人出钱，要我的命！林警官，这是谋杀啊！你们是警察，可要保护我这个守法公民的安全！说不定，他们一次不成功，还要再来杀我！”
“你真没有得罪什么人？”林警官一边做记录，一边轻咬了一下笔端，似乎不太相信高杨的话。
别说他不相信，我都不相信，如果没有跟人结仇，谁有钱烧的？花钱找人杀他？
高杨使劲儿摇头，摇了两下，他就头疼地龇牙咧嘴。
李小小嗤笑一声：“你得罪的人还少啊？说不定，就是哪个你欺负过的女人，或者是她们的家里人，花钱要你的命！我是一个穷学生，要是我有钱，说不定也会忍不住花钱找人杀你！哦……林警官，我就这么说说，你别真得以为是我是凶手啊！”
李小小这脑子，唉，这种时候，嘴上也不兜着点儿。
不过，她的话却让我的心里，不由得颤了两下。
沈梦一直沉默地坐着，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她的两只手搁在膝盖上，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浑身都绷得笔直。
高杨说，昨天晚上打他的那些人，都带着黑色的口罩，看不清楚脸。
不过，林警官他们警车赶到时，那些人慌乱逃窜，他趁机扯掉了一个人的口罩，看了一眼他的脸。
林警官问他还记得不得那人长什么样子，高杨说天很黑，他也就看了个大概模样。
“这里是活跃在海城市的，一些有案底的惯犯的资料。你看看，里面有没有嫌犯？”林警官打开文件夹，一页一页地给高杨展示档案资料。
高杨眯着眼睛，皱着眉头，每看完一页，都失望地摇头，说不是。
所有人都耐心地等着他辨认，看了约莫有七八张档案之后，沈梦突然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抬脚便往外走。
“你去哪里？”高杨赶紧高声叫住了她，“你走了，谁照顾我？”
平时游历花丛，这种时候，想起沈梦是他女朋友来了？
我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眼。
沈梦双手依旧紧紧握成拳头，垂在身体两侧，她的胸口一起一伏，看起来情绪很激动。
“我要去工作！要是我不去挣钱，谁给你交医疗费？！”沈梦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狠辣起来，死死地瞪着高杨，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样的沈梦，一下子把我给镇住了。
别说是我，连高杨都愣了，或许他没有想到，在他面前，一向温顺、逆来顺受的女朋友，竟然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态度，跟他讲话。
沈梦也懒得理他，在高杨愣神的功夫，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李小小低声问我：“苏米，你有没有觉得沈梦怪怪的？”
何止是怪呀？！
我立刻追了出去，沈梦的步伐很快，我追到楼道尽头才追上她。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叫住她以后，我都有些气喘了。
沈梦一直微低着头站着，也不看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很无力地说了一句：“苏米，我真希望，他昨天晚上真得被那群人给打死！”
说完，她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捂着嘴巴，强行压制住自己的哭声，匆匆跑下楼梯。
我的耳边，回响起昨天晚上，沈梦跟我说过的话。
她说，她要跟高杨分手。还说，过了昨天晚上，她就自由了……
有些事情，我真得不敢往下想。
带着一肚子的忧虑，我有些失神地走回病房的时候，李小小正冷言冷语地讽刺高杨：“怎么打断的是你的右腿呢？要我说，该打断的应该是你中间那条腿！那没用的玩意儿就是个祸害！”
一句话，听得林警官的耳根都红了。
李小小这女人，自从恋爱以后，说话越来越没有顾忌了。
林警官手中的档案资料，已经只剩下最后几张了。当高杨看到其中一张的时候，眼睛突的亮了一下：“就是这个人！”
我往档案上扫了一眼，看清楚照片时，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个人是赵猛的小弟，每天带在身边，化成灰我都认识。
难道说，打高杨的人，是赵猛？
如果是赵猛的话，那这件事情就可以理解了，他说过，现在“生意”很难做，可以说，只要有人给钱，让他干什么他都会做。
“林警官，你们一定要抓住他啊！把那群人都抓住，绳之以法！还我一个公道！”高杨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用目光就把照片里的人给凌迟掉。
林警官跟搭档交换了一个眼神，能确定嫌犯，他们也安心了。继续待在病房里，也没事做，就收拾了文件，准备回警局。
而我们，更没事做。
高杨受伤，关我们什么事？李小小一说要走，我们就都很乐意跟她一起走了。
“唉唉唉，你们怎么都走了？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高杨艰难地朝我们伸出手，急得差点儿从病床上掉下去。
“怎么了，高公子？”我顿住脚步，凉凉地回视他一眼，故意叫他一声“公子”。
高杨被捧到“公子”的高度，自然不好意思说低俗的话，脸一红，就低声说了一句：“你们至少也留下一个人，照顾我呀！哪里有人一个人住院的呀？端茶倒水，上个厕所什么的，总得有人帮一把啊！”
听他这么说，我就觉得好笑。好好的时候，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变成弱势群体了，就要求别人不计前嫌地来伺候他？这古今中外，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我虽然心中有气，却也不发作，走过去，很利索地打开热水壶的木塞子，帮他倒了一杯开水，放在床头柜上：“这样总行了吧？”
“苏米，看在我之前喜欢你的份儿上，你就留下来，照顾我一下呗！”
如果说叶丞是脸皮厚，那么，高杨就是臭不要脸！
我一给他点儿好脸色，他就立刻笑嘻嘻地开始要占我便宜。
我看了洛云川一眼，他的脸瞬间就黑得很难看，一言不发地抬脚朝病床边走来。
洛云川不会要打他吧？
我心里嘀咕着，打一个重伤员，好像看着挺不地道的呀！这种事情，洛云川应该不会干吧？
然而，事实证明，我多虑了。
洛云川刚走到病床边，就脚下一“滑”，身子往前一扑，手就按在了高杨打着石膏的右腿上。
而后，一个漂亮的俯卧撑，就把身体给支撑了起来。用在手上的力道之大……啧啧！
高杨疼得恨不得满床打滚儿，杀猪一样得哭嚎。
我抿着嘴巴，心里乐开了花，洛云川这手段是跟谁学的啊？总裁包袱不要了？
“抱歉。”他很客气地跟正在哭嚎的高杨，道了歉。而后，伸手就揽过了我的腰，温和的眼神猛地变得锋利，如刀锋一样刺向高杨，那意思就是说，再敢打我女人的主意，就试试？！
高杨本来嚎得很响，被洛云川这一眼，吓得竟然一时忘记了哭喊。
我憋着笑，任由洛云川揽着我的腰，跟着大家一起走出病房。
我们刚走出去，就听到病房里传出一声茶杯被人扫落到地上的声音。
而后，就听到高杨在喊：“哎呦，烫、烫、烫烫烫……”
我们一群人，再也绷不住笑，在走廊里笑得前仰后合，就像一群快乐的傻子似的。
后来我问李小小，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沈梦有没有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