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拦在了第一医院的院长室外面,助理告诉我们说,任正川院长休假了,具体行踪保密。
如果我没记错的,那个工作正经,长相正经,说话却不是很正经的大专家,可是个跟洛云川一样的,实打实的工作狂人。
他会休假?
带着疑惑,拨打任院长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却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休假,还关机?
我不太能够想到,他到底在干嘛。
按照逻辑推理,任院长是洛云川的主治医师,如今,洛云川病得那么重,他自然是要守在身边的。
难道,是要保密洛云川的行踪?
又或者,受了洛云川的指示,故意关机,躲避我?
一无所获地从医院出来,我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那些有可能知道洛云川下落的人,不是不说,就是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
我去找叶丞,直接被拦在前台,打电话给他,也从来都不接。
冯可文摸着下巴说:“如今看来,想要见到云川哥,只有一个机会了。”
“去参加洛爷爷的七十岁寿宴。”
我一怔,突然想起来,龙梅有跟洛云鹤讲过,洛云川一定会来参加爷爷的寿宴。
低落的心情,忽然变成了狂喜,我和冯氏兄弟一拍即合,让他们在寿宴那天,想办法把我弄进洛家别墅里去。
我们仨都为这一计划而兴奋,密谋了好几天,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突然有一天,这哥俩儿哭丧着脸跑过来跟我说:“嫂子,歇菜了,我们被拉进寿宴黑名单了。”
纳尼?
“冯氏兄弟和狗,不得入内。”冯可武真得是快哭了。
“狗可以进。”冯可文好心提醒他。
因为上次他们偷偷把我带进洛家别墅,所以,为了防止他们在寿宴上出幺蛾子,龙梅直接斩草除根地,把他们拉进了黑名单里。
寿宴当天,他们连洛家别墅的大门,都进不去。
准备了好几天的计划,因为一个临时变故,胎死腹中。
我绞尽脑汁,想了很多办法,又都一个一个全部都pass掉。没有办法,完全没有办法混进洛家别墅。他们家佣人很多,办个大型寿宴,都不需要到社会上招临时侍者。真是如铜墙铁壁一般,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呆呆地思考了一整个下午,夜幕降临以后,我直接拎包去了红夜。
官三爷,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可是,当我在他的办公室里,说出,我希望他能带我去洛大牛的寿宴时。
他却笑眯眯地抿了口茶,轻巧地回我:“不行。”
“不行?为什么呀?干爹,我是您干女儿呀!”我瞪圆了双眼,厚着脸皮跟他套近乎。
干爹带干女儿去参加寿宴,合情合理嘛。
“不想带。”他放下杯子,我赶紧又给他斟了一杯茶。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是为什么?”我盯着官三爷的眼睛,“干爹,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了!”
我大着胆子,拽着他的衣袖,央求。见他没生气,我就更进一步地说道:“干爹,您带着我嘛。您渴了,我可以帮您拿酒,饿了,我可以帮您拿食物,热了,我可以帮您拿外套,累了的话,我还可以帮您捏肩捶腿。我真得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呢!”
我用尽浑身解数,把官三爷给逗乐了。
可是,面对我充满希望的脸,他还是很没人性地拒绝了我的请求。
“苏米,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最大的弱点又是什么吗?”他眯着眼睛看我。
我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在红夜待了五年,习惯去审视别人了,却忘记了内视自己。在我看来,我就是一个很媚俗的普通人,没有优点,一身毛病,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
“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倔强,跟头小倔驴似的,打死都不服输,只要打不死,必然能够坚强地活下去。”三爷品着茶,摇着扇子,开了金口。
我听得有些晕,倔驴?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
“那……弱点呢?”我好奇地问。
“弱点,还是太倔强。钻牛角尖儿,认定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非得撞得头破血流了,才能知道自己错了吗?”他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一滞,愣愣地看着他,自然明白他意有所指。
三爷的意思是说,我这么执着地想要寻找洛云川,其实是错误的。
“干爹,您肯定也爱过吧?”我问他。
能明显看到,官三爷拿着茶杯的手指,蓦地僵了一下,添了一分力气,指节隐隐泛白。
“爱情里面,有对和错吗?”我问。
三爷仰头,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
他将茶杯放到桌子上时,不知道为什么走神,只放了一半的杯底到桌子上,一松手,茶杯“啪嗒”掉落在地板上,磕掉了一个角。
他低头,看着地上摔破的茶杯,呆了许久。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不敢打扰他,良久,他才重新坐直了身子。
仰靠在红木沙发的靠背上,笑得有些苦涩:“苏米,夜场人,也有资格谈爱情吗?”
我如遭雷劈,不明白这话是在讽刺我,还是影射他自己,只能僵在那里,陪着他笑,笑得两腮生疼。
而后,被虎哥不由分说地,“请”出了三爷的办公室。
说实话,我是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帮我。
于我而言,是天大的难题。对他来讲,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上一次,在田雨欣的生日会上,他能帮我进场,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行?!
三爷的心思,我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
新来的赵经理,给我安排了许多管理性质的工作,我这一晚上忙活得,比以前三个晚上加在一起,还要累。
累极了,我就索性罢工一刻钟,跑到楼下Lucas的酒吧去喝一杯。
Lucas这家伙,永远都活力无限,穿一身宽松的嘻哈装,扭来扭去地就扭到我身边来了。
“苏米,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呀?”酒吧音乐声很大,他要扯着嗓子对我喊,我才能听清楚他的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叹气。
“有什么伤心事儿,说出来,哥们儿乐呵乐呵。”
他一副欠打的样子,不过,我了解这个混血小帅哥的为人,他这样做,无非是想逗乐我。
我苦笑一声,对他敞开了心扉:“你说,如果你求一个人办事,他明明动动小手指头,就能办到的事情,为什么就是不帮你呢?”
我没有点名道姓,只抛给他一个普遍性的问题。
Lucas呵呵地乐:“有三种情况,第一种,就是你们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让他愿意无偿帮你的地步。第二种,你所谓的‘动动小手指头’,其实,可能要动用全身的力量。第三种,就是对方不帮你,可能是,不想让你办成这件事情。”
一大杯烈酒下肚,我头有点儿晕。
晕乎乎地琢磨着Lucas说的这三种情况,第一种和第二种不太可能,我和官三爷的关系,完全能支撑他帮我这个忙,而且,不需要费力气。
那么,第三种可能性是,他不希望我去寿宴,去见洛云川?
可是,为什么呢?
“这也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他是坏心,就是不想让你成事儿。第二种,他是好心,但是,帮这个忙的话,结果会对你不好。”Lucas的思路清晰得一塌糊涂,什么事都能分成“一”、“二”、“三”来分析。
不过,这一次,听他讲完,我就不那么明朗了。
官三爷不让我去见洛云川,到底是好心,还是坏心呢?
到底,为什么呢?
带着满腹的疑问,完成工作以后,天已经亮了。
我伸了个懒腰,疲惫地走出红夜大门,刚好在门口碰上了虹姐。
她邀请我跟她一起去吃早餐,刚好我也饿了,就跟她一起去了前面路口的早餐店。
说是早餐店,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新开的早餐点儿,店铺很小,吃饭的桌子要摆在店前的人行道上面。
我点了一根油条,配着猪血汤吃,虹姐闷闷地吃她的肉粽。
若说我喜欢海城的话,最喜欢的一点,就是它的早餐了。
作为全国外来人口最多的城市,早餐的种类,自然也是最丰富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屁股不离海城,嘴巴吃遍中国。
“苏米……”虹姐一颗肉粽吃了一半,忽然左右看了看,像是被别人听到的样子,用极低的声音开口说道,“有人要搞你,你最近要小心一点。”
我愣了一下,问她是谁要搞我?
虹姐微微摇头:“苏米,我只能提醒你这么多。”
看她似乎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我自然没有再追问下去。
在我们这种行业里混,经常能听到金主们谈一些不能在办公室谈的生意,如果嘴巴不够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虹姐能跟我说这些,我已经很感谢了。
不过到底是谁要对付我?要用什么手段对付我?
如果明着对付我的话,有黑大个儿暗中保护,我倒是觉得没有太大麻烦。
可是,如果使阴招……
我下意识地观察一下四周,清晨的街道,行人很少,我们算是第一波吃早餐的客人。
远处的城中村改造项目,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巨大的塔吊,缓慢转换方向,将一捆捆钢筋提到建筑物的顶端。
我看着那塔吊,心中忽然一动,竟然冒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扯淡的主意。
当我把我的计划告诉冯氏兄弟的时候,冯可武的脸都快惊吓成《呐喊》里面的小人儿了。
“天啊,嫂子,你这是要上天呀!”他惊呼。
我耸耸肩:“没办法,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冯可文摸着下巴,眼中闪着星光:“死马当成活马医,说不定,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