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床!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居然说这样的话?!我的脸,腾得烧了起来!
“洛云川!”我瞪他,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能不能收敛点儿?”
洛云川眸色深沉地看着我,似笑非笑,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忽然一紧,说:“回家。”
“我还有事没做完呢。”我说。
“这里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洛云川又开启了他的霸道模式,不容反驳地,拉着我就走。
“苏小姐……”女工作人员,有些着急地叫我。
我被洛云川揽着胳膊,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就听到窝棚里,突然传来外婆嚎啕大哭的声音。
“大官儿,你爸爸妈妈呢?他们去了哪里?!”她吼得很难听,声音完全变了调儿。
猛一听这句话,感觉没什么,可是,细细去想,浑身的汗毛孔都要炸了。
伍大财和秦翠花,不在窝棚里?不,应该说,那两具尸体,不在帐篷里?
两名工作人员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们对视了一眼,就匆匆跑向窝棚。也顾不得臭味儿熏天,伸手就撩开了那一幅勉强称得上是“门”的花条布。
花条布掀开的一瞬间,一股更大的恶臭味儿扑面而来。
我被熏得都快要吐了,洛云川把我揽在怀中,伸手捂住了我的鼻子。
“还要留下?”他轻声问我。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窝棚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他。
光天化日之下,两具腐烂的尸体,不翼而飞了?
难道是,尸变?!
我努力摇摇头,想把这个不靠谱儿的想法,摇出了脑海。这又不是在恐怖小说的世界里,哪里来得什么尸变?
然而,如果不是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的话,死的透透儿的两具尸体,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而且,还是在他们儿子的眼皮子底下?!
肮脏的窝棚里,外婆的哭声,越来越响。
两名工作人员,在里面忙活了一阵子后,开始跟伍大官争吵,吵着吵着,女工作人员就捂着口鼻,匆忙跑出来,蹲在路边就开始呕吐。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女员工已经怀孕了。
让一个孕妇,一躺一躺往这种肮脏的地方跑,真是难为她了。
女人一吐,她同事的怒火就一下子蹿到了脑门儿,看架势,几乎要跟伍大官打起来。
伍大官始终像个死猪一个,一动不动地躺在用泡沫堆起了的“床”上,背对着门口,看不到他的脸。
“你今天必须交代清楚,你把尸体弄到哪里去了?我的同事是个孕妇,就为了你们家的破事儿,要一遍遍往这破对方跑,磨破了嘴皮子,说尽好话,你都不听。还躺在地上装死是不是?你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解决咯,我让你连这个破窝棚都没得住!”男员工真得火了,左看看,又看看,气得不行,弯腰就要去把支着窝棚的木棍,看样子,确实是打算拆掉伍大官他们的窝棚。
外婆反应很快,上一秒种还在嚎啕大哭她“苦命的儿子”,下一秒钟,就像头疯狗一样,冲上去,一口咬在男员工的手上,疼得他不得不松开了木棍。
“你们不让我们娘俩儿活,你们也别想活!”外婆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坐在地上,死死地抱住那根木棍。
女员工一看这情形,便再也忍不住,也哭出声来。
“秦哥,还是报警吧。这家人的事,咱们管不了!”她泪眼婆娑地,拉着同事,退出了窝棚。
那个秦哥捂着自己被咬的手,气得直喘粗气,看到我时,就大着嗓门儿问我:“苏小姐,你跟这家人,到底什么关系?我在殡仪馆工作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野蛮的家庭!”
我沉默地低下了头,跟这家人沾上关系,我也觉得丢人。
女员工拿出手机来,准备报警,可是,刚拨打了110,外婆就像是有了感应一样,突然就跑过来,伸手一推,就把女员工推得往前一个踉跄。
这一瞬间,我魂儿都快被吓掉了。
幸好我伸手,及时接住女员工,她才没趴倒在地上。
“你干嘛?她是孕妇!”我扶着女员工,实在气得不行了,开口就冲外婆吼。
外婆仍旧是那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是孕妇怎么了?她是黑心肠呀,想让我们娘俩儿坐牢呀!心肠这么坏,生的孩子也一样好不了!”
我真得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心肠狠毒的老太太,是跟我有血缘至亲的外婆!
就算是陌生人,我也很难会相信,会有一个老太太对孕妇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我瞪了她一会儿,气得胸口直疼,不知不觉,又想起了我以前的那个孩子。如果不是伍家人,他也不会……
我的眼睛越来越红,心也跟着越来越凉,越来越硬。
把女员工揽在身后,当着外婆的面儿,我拿出手机:“喂,110吗?”
外婆还想要冲上来抢我的手机,被洛云川一眼瞪了回去。她怕洛云川,他们一家人,都怕洛云川。
我报了警,说明了一切。
外婆又开启了她嚎啕大哭的戏码,我可怜她,但我不是圣母。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强行压制住想要帮助他们的冲动,我牵住洛云川的手,说:“我们走吧。”
洛云川显然很满意我这样的表现,拉着我的手,刚要走,伍大官却突然从窝棚里冲了出来。
他的右手里,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大叫着,朝我冲过来。
我下意识地就躲进了洛云川的怀里,而,他在离我们一步之遥的位置,被洛云川飞起一脚,踹翻在地。
刚下过雨,有土的地方都一片泥泞,而,这里的泥泞里还掺杂着很多恶臭味儿的不知名的东西。
伍大官儿被踹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浑身的衣服和皮肤,都沾满了恶心的臭泥,像是猪圈里的猪一样。
而,他却依旧死死地瞪着我:“伍悔,你不就有两个臭钱吗?牛B什么牛B?”
他是伍大官,所以,他说什么难听的话,我都不觉得惊讶。
可是,我却震惊于他现在的样子。
才一个月不见,以前那个白胖白胖的伍大官,却已经瘦得吓人了,来不及回缩的皮肤像是破布一样耷拉着。而,他的左半边脸,无比地狰狞恐怖!
左半边脸,像是经历过强烈的撞击,整个都塌了下去,皮肤皱皱巴巴地贴在脸上。而且,他的左眼框里,没有眼珠子!
我被他的样子,惊得久久都能没说出一个字。
“嘁,瞧你那德行!”五大官儿冷笑一声,又提着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拿刀指着我说,“伍悔,要不是你害得我们在许县活不下去,我们也不可能到海城来!我现在这样子,都是拜你所赐!哼,反正我都已经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爸妈不在了,老婆也跑了!跟死人,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去死了好,一了百了!可是,伍悔,我不甘心!为什么你有那么不堪的出身,像狗一样长大的人,会过得这么好?而我这种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却要来住这种狗都不住的窝棚?!”
说着,他一激动,突然一脚就踹断了刚刚外婆死死护着的木棍。
花条布窝棚,摇晃了两下,岿然倒地。
伍大官神经质似的哈哈大笑,外婆直勾勾地看着那窝棚,一声没吭。
“伍悔,我都想好了。我可以去死,可是,死之前,我要拿回你欠我们家的东西!”他笑够了,又开始跟我说话,现在,他那张狰狞可怕的面孔,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表情,都特别吓人。
我欠他们家的东西?!
“你的命,是我们家给你的!”他拿着刀,又砍了过来。
女员工尖叫着,被她同事护在身后。
洛云川这次没有再踹他,而是利落地脱下西装外套,随手丢给我,说:“帮我看好了。”
随后,就捏着拳头,极其帅气地迎了上去。
这个穿白衬衫、西装裤的男人,打起架来,也是帅得迷人。
我又想起,那一年的少年擂台赛上,他替补了齐阳的位置,与我并肩作战的样子。
具体的细节,我已经想不清楚了。可是,我却永远都不会忘记,赢得比赛后,他很狡猾地跟我说,要平分我奖金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我真是被他吓到了,生怕他会抢走我和齐阳的救命钱。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那点儿钱,可能,还不够这顿少爷吃顿饭!
他当时只是逗逗我而已,我却当真了。
结果更悲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用命赚来,又抛弃义气守住的奖金,却被外婆轻轻松松搜刮了去。
这,或许就是我的命门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怕的事务,而我,小时候最怕的,就是伍大官一家人。现在,即便我已经完全可以不理会他们了,可是,见面时,还是总会感觉没有底气。
洛云川干净利落,几下,就把伍大官撂倒,把它手中的刀卸下,一扬手,远远地丢进了远处的垃圾山里。
“立刻滚出海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他冷冷地冲地上的伍大官说。
说完,就潇洒利落地从我手中接过外套,揽着我的肩膀,准备离开。
而,这个时候,外婆却又说话了。
“别走,伍悔,我求求你,不要不管我们。”她哭着说,“只要你答应帮助我们,我愿意告诉你,你舅舅舅妈尸体的下落。”
我蓦地顿住脚步,转头去看旁边的殡仪馆工作人员,他们都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其实,我本来已经不想管伍家的事了。可是,这个孕妇,却又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自己。真是不想让她跟我一样,失去孩子!
“好,你说。”我平静地看着外婆,说道。
外婆低下了头,手指无力地指着远处的垃圾山,说:“那边。”
“什么意思?”我彻底惊讶了,虽然,我大抵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是,我真得无法相信,有人,会把亲人的尸体,扔进垃圾堆里面去!
“大官儿的身体还没恢复,挖不了坑,所以,就在今天垃圾车来倒垃圾之前,把你舅舅舅吗的尸体,拖进了垃圾山里。这样,也算是让他们入土为安了!”
好一个入土为安!
我被惊得,几乎要吐血了!
殡仪员的两位员工,显然也震惊极了。
集体沉默了一会儿后,女员工突然弯下腰,皱着眉头轻喊了一声:“秦哥,我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