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洛云溪要失望了。
我并没有哭,只是愣愣地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两个小时。
像是有人拿刀子在我心里搅弄一样,感觉它已经碎成渣渣了,反而不疼了。
一直到我妈喊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看了眼时间,早晨七点钟了。
我赶紧起床,做早餐,我妈站在灶台旁边关切地看着我:“女儿,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呀?”
我强作欢笑:“没事,我很好。”
早餐时,把我妈介绍给了李小小她们认识。
沈梦的情绪仍旧很差,低着头,没精打采。
我却表现得很亢奋,抱着书本出门时,还在我妈额头上亲了一口,说:“妈,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可是,一转身,我的眼圈儿就红了。
我心中的痛,不比沈梦少。
她起码还可以把自己的伤痛表现出来,而我呢?一个替身,连伤痛的资格都没有。
我想洛云川,真得很想,脑子里全都是他的身影!
可是,我却不能去想他!我也不敢跟他联系。
我怕他会跟我说,苏米,你长得真像简瑶呵!
一整个上午,我都像个陀螺一样,让自己忙得团团转。课堂上,老师每提出一个问题,我都会特积极地举手回答。
有同学在背后议论我,说苏米是不是疯了?
一切闲言,我都充耳不闻,我只想让自己忙起来,让大脑放空,把烦恼统统赶出去。
最后一节课时,老师突然跟我说,让我去一趟校长室,王校长找我。
我疑惑地走过大半个校园,走进校长室。
王校长对我出奇得客气,让我很诧异。
直到他将一张大红色的请柬,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后,才说出了今天谈话的关键内容:“苏米啊,下个月就是海师大建校一百周年纪念日了。咱们学校,也终于跨进百年名校的行列啦!可喜可贺!所以呢,我打算举办一场盛大的庆祝活动,到时候,会邀请很多社会名流来为学校庆祝。这张请柬,还请你转交给官三爷,务必请他一定赏脸出席。”
一直到离开校长室,我都有些懵。
紧接着,我就接到通知,去某个空教室集合。
走进教室,就看到我们特招班的同学基本上全在了,零零散散地坐在教室里,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摆放着一张跟我手中一样的大红色请柬。
我一进教室,就有人问我:“班长,你拿个主意,这请柬,我们到底要不要送?”
其实,拿到请柬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请柬的意义,并不会像是表面上看着那么单纯,那么冠冕堂皇。
一家百年名校的庆典,邀请夜场老板出席,如果不是为了钱,还会有什么目的呢?
我找了个前排位置,反着坐下,沉声问他们:“大家怎么看这件事?”
“肯定就是让捐钱呗!”一个心直口快的男生说道,“学校就是拿咱们当枪使,用我们来逼迫爸妈捐钱,这一招,真够歹毒的。”
“就是,要是谁家爸妈没捐钱,学校还不知道要怎么给我们使阴招呢!说不准啊,连毕业证都不给发了!”冯可武做出一副想要撕掉请柬的架势,最后,又放弃了。
“你们都没发现吗?学校招我们进来,就是为这一天准备的。不然,你们真以为学校会这么好,特地给我们开一场考试?”
“对对对,就是就是!”另一个同学拍着脑门儿,恍然大悟道,“我到现在才弄明白,王校长为什么会亲自把考试报名表送到我们家去。原来,就是盯上我们家的钱了呀!”
“所以,现在要讨论的问题,好像已经从要不要捐款,变成了要捐款多少的问题了吗?”冯可文平静地问道。
后来,他们就开始激烈地讨论,到底应该捐多少钱才好。
有说起码要捐百八十万块的,也有说,百八十万学校根本看不上的。总之,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而我,却坠入了另外一个谜团里。
如果说,学校是为了钱,才做了特招班的招生。那么,我又是因为什么,被招进来的?
全班都是富二代,除了我。
我前两天才认了官三爷做干爹,学校不可能因为他的关系,让我进特招班。
我的思绪跟今天的临时班会一样,最终,都没有答案。
班会结束后,我直接去办公室找了司徒教授。
“教授,我有个问题想问您!”我说。
司徒教授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吃饭,就乐呵呵地跟我说,让我去他们家里吃饭,师母这两天总念叨我,说是想我了。
我带着满腹的疑惑,跟着他回了家。
因为总是找他借书,我来过他们家好几次,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一见我来,师母就忙着加菜。我要去厨房帮忙,但是,司徒教授不让我去,直接把我拉进书房去了。
我一看到他满屋子的珍贵藏书,就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宝库一样,所有的注意力全被书吸引走了。
开开心心地选了两本书,一回头,就发现司徒教授正坐在桌子后面,仔仔细细地修手中的戒尺。
那柄旧旧的木质戒尺,从中间折断,应该就是上次他拿来打我的那把尺。
司徒教授修得很认真,用细小的钉子将两边的戒尺固定到一起,又找来光亮的铁皮,沿着断口处镶了一整圈。
从他专注认真的眼神中,我能看出来,他特别重视这一把戒尺。要不然,也不会特地把它捡回来。
“你刚刚说,要问我什么问题?”司徒教授忽然开口问我。
我愣了一瞬,赶紧说:“教授,您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给我特招班入学考试的报名表?”
司徒教授掀了掀眼皮,从厚重的眼镜片儿后面,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专注于他手中的活计。
“王校长找过你了?”他问。
我点头,说:“是。”
“我就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他把戒尺端正地摆放到一旁,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骨。
“当初,确实是王校长找到我,让我负责招你入学的事情。具体因为什么原因,他并没有跟我说,只不过,几天之前,他找到我,跟我说让我找个理由,把你给开除掉,把学位名额空出来。”
听到这话,我真是惊到了。
“不过,我拒绝他了。”司徒教授说,“苏米,你是我这几年教过的,最好的一个学生。”
我真心感谢司徒教授,不过,现在的心情,却是极其复杂的。
我自认并没有触犯到学校的任何规章制度,是什么原因,让王校长动了开除我的念头?
这个问题,司徒教授也答不出来。
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苏米,你是个好学生,我一定尽我最大的能力,捍卫你读书的权利。所以,不论前方的道路,是陷阱林立或荆棘遍布,你都不能放弃,明白吗?”
我郑重地点头。
有了司徒教授的鼓励,我仿佛,一下子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大学生活只剩下三年了,先作茧自缚,才能化茧成蝶。
我暗暗下定决心,这三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得咬牙熬过去!
我感觉,司徒佑宁好像长了一只狗鼻子,师母刚在厨房里喊吃饭,他就开门走了进来。
一听到他进门的动静,司徒教授立刻将摆在桌子上的戒尺,收进了书桌抽屉里。
这个小动作,全部落进我眼中。
感觉司徒教授这个下意识的反应,特别像小朋友正在摆弄心爱的玩具时,爸爸突然回家,他就赶紧收起玩具去写作业,紧张、害怕又刺激。
司徒教授怕司徒佑宁?!
他们父子之情,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以至于会产生这样的隔阂?
从书房走出来,司徒佑宁刚坐到饭桌边,一看到我,就愣住了。
他的唇角,还有一些没化去的淤青,是洛云川打的。
“对不起。”我下意识地就开口跟他道歉。
他愣了一下,发现我在看他的唇角,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晕染开去,笑着跟我说:“没事儿。”
我喜欢司徒佑宁的性格,就像三月的桃花,温和宁静,却也灿烂无比。
今天吃饭时,师母的话比往常多很多。
一会儿问我的年龄,一会儿又问我的家庭状况。
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几亩地,地里几头牛……类似这种查户口的问题。
“佑宁,苏米够不到那边的菜,你快给她夹个鸡腿!”师母对司徒佑宁讲。
我早就感觉事情不对,她现在的反应更证实了我的猜测。
“不不不,师母,我够得到!”我赶紧伸直了胳膊,从那盘肌肉里夹了一块。
司徒教授本着脸看师母,有些生气地喝她:“吃饭!”
饭后,师母让司徒佑宁送我回家。
我们俩从家属楼里走出来,才好像又呼吸到了自由空气。
司徒佑宁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沿着校园的小路,慢慢地走在我身侧。
“苏米,我妈妈现在是特殊时期,你别介意呀!”司徒佑宁不好意思地对我说。
“特殊时期?”
他歪着头想了一下,说:“吾家有儿初长成。”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再替儿子的婚事操心呢。
不由得感觉有些好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嘿,你别笑呀!”司徒佑宁看我抿着嘴笑,就着急了,脸都憋红了,还强硬地不许我笑。
他不让我笑,我就更想笑了。
“你再笑,我就去跟我妈说,我喜欢你!而且,我这辈子非你不娶了。”他斜着眼睛,坏笑着威胁我。
“不许把炮火往我这儿转移!”我白他一眼。
我们俩说说笑笑地往前走,走到食堂门口时,就看到我妈一个人站在那里,四处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一看到我们,就走了过来。
她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把司徒佑宁打量了一遍,笑着问我:“女儿,这位是?”
“妈,他叫司徒佑宁,是我的老师。”我开心地为她介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刚介绍完,我妈脸上的笑容就迅速淡了下去。
司徒佑宁客气地叫她:“阿姨,您好!”
她敷衍地跟司徒佑宁寒暄了几句,就把我给拉走了。
走到角落里,她跟我说:“女儿,你现在年龄大了,要懂得避嫌,跟男孩子保持距离,明白吗?你现在可是官三爷的干女儿,要身价有身价,要模样有模样,将来可是要嫁进豪门的。千万别让那些富家少爷,误以为你不自爱呀!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