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杨手机里的那段视频,赫然就是我在红夜网吧里劲歌热舞的画面。
能看得出来,这是第一天唱歌打擂时,网络端的录制视频。
后来,出了赵猛强迫我脱衣服那件事情以后,游戏规则就修改了,把网络端关了。
为了降低影响,Lucas请网络黑客把网上有关的视频都给删了,没想到,高杨手里竟然还会出现一份。
看到赵猛冲上舞台的画面时,我痛苦地别过脸去,气得浑身发颤。
高杨忽然凑到我耳边,很开心似地低声说了一句:“苏米,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也知道你在外面做着些什么。”
“你想怎么样?!”我努力压下心中的愤怒和不安,抬头与他对视。
高杨似乎对我的反应特别满意,微微一笑,突然歪过头来,嘴唇差点就贴到我脸上。
我快速退开一步,才险险地躲过他的“偷袭”,警惕地瞪他:“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高杨这才站直了身子,阴险地看我,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淬了毒汁一样,“苏米,你是个聪明人。我希望,你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还有,最重要的是,千万别惹我生气!我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突然不小心,把手机丢在论坛上。哦,对了,苏米,我还要恭喜你呢!听沈梦讲,说是在特别录取考试的名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恭喜!”
我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毒针一样刺进我心里。
忽然觉得胸口的位置疼得难受,有些呼吸困难。某种急需爆发的情绪,被死死地憋在胸腔里,发不出来。我整个人,几乎被推到了发疯的边缘。
高杨引言怪气地说话,见我不理他,突然一手抓住我的手。
肮脏、恶心、邪恶……我心里涌出一阵厌恶感,使劲儿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他低声威胁我:“苏米,别惹我生气!”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我不听他的话,那么,他会一手毁了我费心经营的生活。
“啊!”我发出那声刺耳的惊叫声时,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好像不是我发出来的一样,压抑、愤怒、隐忍!
我现在脑子几乎是空白的,空出来的一只手,狠狠一巴掌甩在高杨脸上。
用力之大,连我自己的整条手臂,都被震得有些麻了。
高杨被打得脸偏到一边,转而,用恶狠狠的眼神瞪我:“苏米,你没发现吗?我喜欢你!”
好一个“喜欢你”,真让人恶心。
他忽然变得有些疯狂起来,抓着我的手。
潜意识里,我只觉得,他比屎还脏。
我拼了全身的力气,往后挣。人在遭遇困境时,会爆发出巨大的威力,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竟然一使劲儿,把他推倒在地。
他大喇喇地坐在地上,浴巾的缝隙一路裂开到了大腿根儿的位置。
我快速转身关门,他却快一步伸出一只脚,抵住了门板:“苏米,你觉得你逃得掉吗?”
他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若不是月嫂及时买菜回来,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恶心的事情。
月嫂拎着菜,疑惑地看着正在对峙中的我们俩。
高杨这才没再说什么,站起身子,裹着他的浴巾回了房间。
月嫂赶紧过来,狐疑地看着高杨房门的方向,关切地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觉得,这些日子里,眼泪似乎已经早就哭干了,现在,两只眼睛瑟瑟得发疼。
我说我没事,月嫂就去做菜了。
我关上门,找了个墙角,双臂抱膝地坐了下来。
左侧胸口,一阵阵绞痛,之前那股被压制着的情绪,此时,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我甚至痛苦地揪头发。
我觉得我自己最近好像变得很奇怪,若是在以前,就高杨这点水平,我三言两语就可以摆平。
而,如今,我却好像是被他逼近了绝境,无路可逃,只剩下无止尽的折磨。
我痛苦地把双手插进头发里,恶狠狠地揪自己的头发,好像头皮上的痛感会让我心里稍微畅快一些。
没多久以后,我的四周,就散落了一缕一缕的长发。
月嫂进来送汤的时候,被我的样子给吓呆了。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高杨的不耻行径,后来,洛云川拿钱打发了他,让他出去住旅馆,不许住在这栋房子里。
他要带我去找任院长,我却莫名其妙地打心眼儿里害怕。
我把能砸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儿地砸到洛云川身上,说什么都不去医院。
为了让我平静下来,他死死抱住我,不停地说:“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
我的身子止不住得颤抖,过了很久以后,我的理智才得以回归,仰头看着洛云川,惊恐地低声说道:“我好像……不是我了?!”
洛云川说,他知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像是陷落进一个黑暗的世界里,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一周之后,沈梦她们三个陆续拉着行李箱回来,月嫂离开。
我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走在大街上,还是觉得冰寒入骨。
直接去了刑警队,罗冲说我脸色不太好。
我没有搭话,转而问他们有没有查到杀害齐阳的凶手是谁。
罗冲无奈地摇头,说现场破坏得太严重,能够找到的证据太少。而且,这个案子,涉及面太特殊,就算是查,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在明面儿上查。
在我的坚持下,罗冲给我看了齐阳的尸检资料。
不算很厚的一沓文件里,记录了齐阳所有的身体资料,照片中,他浑身被泡得惨白肿胀,仰面躺在冰冷的尸检台上。
左侧太阳穴的位置,有一个窟窿,罗冲说,齐阳的死因是枪杀,凶手从他的侧后方,而且是近距离开枪。子弹从左面穿进去,右面穿出来。
城市的下水道四通八达,所以,并无法确定齐阳死亡的具体位置。
我们俩都强行压制住悲伤的情绪,安静地看完整份尸检报告,办公室里的气氛很是压抑。
我同意罗冲的推论,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开枪,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偷袭,另一种,是熟人作案。
我问他,齐阳之前的卧底行动,最后有没有成功?
罗冲说,那个是机密,我也不好再多问。不过,新闻上并没有看到后续报道,我想,多半是没有成功。
罗冲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跟我说:“齐阳太急于收网,善做主张,打草惊蛇了。”
他也算是隐晦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杀死齐阳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犯罪集团的幕后boss。
我跟罗冲提了一个要求,希望能让我参加他们卧底行动,接近那个所谓的幕后boss,查出凶手是谁。
罗冲说我想得太简单了,说什么都不同意我的提议。
最后,他说:“苏米,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发现齐阳的尸体后,没有通知你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的唇角突然扯出一抹苦笑,说:“齐阳那个傻小子求我说,如果他不幸牺牲了,让我一定一定不要告诉你。他怕你会伤心。你说,要是我让你去做卧底这种危险的工作,他会不会气得上来把我带走?!”
心中的某个位置,被狠狠戳了一下。疼得厉害!
阔别已经的一滴眼泪,瞬间从眼角滑落。
跟罗冲告别,从刑警队出来以后,我就乘大巴车去了郊区某正在施工的工地现场。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连刑警队的精英们都查不了的案子,我能查到结果吗?
不过,我相信,如果是我出事了,齐阳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得替我报仇。
所以,我也一样。
工地没有开工,我找到齐刚的时候,他正跟几个工友蹲在一处墙角打牌。
工地上都是一群粗老爷们儿,一见到我来,立刻就有好事的工友,开他的荤玩笑:“呦,老齐呀,艳福不浅呐!”
老齐说“去去去”,就把扑克牌砸了那人一脸,然后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那人也不恼,一群人哈哈地笑。
齐刚还跟以前一样精瘦、黝黑,只不过,年龄还没到,头发就已经全白了,剃了个特别短的寸头,那短短的头发就像是春天刚从土里冒出来的小草芽儿。
“你是?”他没认出我来,站在我面前,局促地把手往身上擦。
我把齐阳的遗像和几件衣服交给他,跟他说:“齐叔叔,齐阳回来了。”
看到照片的一刻,这个中年汉子突然掩面大哭,怎么拉都拉不住。
我把兜里的卡交给他,里面是齐阳二十万元的遗产。
“他说,这是他的老婆本儿,现在,用不到了。给您养老用吧。”
生活的重压,在这个男人身上,刻画出深刻的痕迹。硬汉痛哭的场景,令谁看了,都会动容。
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呢?
如果不是他当初一意孤行,非得出来打工,把幼年的儿子丢给何红梅那样的女人后,自己就不闻不问。齐阳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没有跟他说更多的话,我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问我:“齐阳有没有做一个好人?”
这是他问我的唯一一个问题,我使劲儿点头,他的脸这才舒展了一些。
离开工地时,我遇到了安嘉,他很不好意思地跟我说,没有帮我带齐阳骨灰回来,特别抱歉。
我心里凉凉的,说没关系。
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吧。
天已经擦黑,安嘉说工地单身汉多,我一个女人行走,不安全,非得亲自送我去公交站台。
交换了联系方式以后,我就让安嘉回去了,独自一人等车。
没想到,公交车没等来,却等来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