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洛云川和老王、顾明三人，单独待在会客室里，密谈了许久。
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都谈了些什么，只知道，老王再次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对我伸出手，说：“小姑娘，手机拿过来，我帮你修。”
我懵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老王这是破了自己的誓言了呀！
心中不由得狂喜，忙双手将顾少钦的坏手机奉上。
老王感叹地说：“能找到正轩的后人，还真得感谢你这个小姑娘呀！要是你没有恒心，碰了钉子就不去我店里了，我也不可能知道，我的好兄弟，还有一个这么棒的儿子！”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顾少怡微蹙着眉头，看着跟洛云川一起走出会客室的顾明：“爸爸……”
“少怡，立刻抽调昊阳最好的设计师，去中国。”顾明指示女儿，眼圈儿微微泛红。
顾少怡看看自己的父亲，又看看洛云川，疑虑重重地说：“可是，爸爸，我们从来未参与过亚洲的设计案。而且，这一次工期太过仓促，我担心……”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一次的设计案，我亲自督工。是时候回国住一段时间了。”顾明眸光一转，落在自家儿子脸上，“少钦，你也赶快准备一下，今晚就动身去中国。这一次的设计案，你全权负责。”
“我？！”顾少钦的眼珠子，差点儿都要瞪出来了。他心有余悸地看着洛云川，向往顾少怡身后藏，却被他最亲爱的姐姐一脚踢了出去。
从没想过，事情会出现这种戏剧化的转机。
三个小时后，我们就坐上了回海城的飞机。与来时不同的是，YJ飞机的后面，还跟着一架来自英国的私家飞机。
回国的飞机上，我抓心挠肝地想要知道洛云川的身世之谜，可是，他却一直陷入沉睡，一直到飞机落地，才醒转过来。
他太累了！
也或者是，他还没有打算好，要告诉我关于他的一切。
我只知道，那个老王和顾明许下的那个誓言，跟洛云川的亲生父亲有关。
在那个相对贫瘠的年代，十几岁的顾明和老王身无分文地流落到西安，多亏洛云川的爷爷收留了他们，才总算是活了命。
他们在龙家生活了几年，学了很多做生意的本领，也跟年龄相仿的龙正轩成了至交好友。
那张老照片，就拍于他们离开西安，准备出国的前夕。
为了报恩，老王和顾明在龙家祠堂前许下誓言，不管生意做到什么程度，都不会动龙家的利益。甚至，不惜放弃了整个亚洲市场！
后来，顾明和老王，兜兜转转地定居在了英国。
顾明生意有成，成了行业内屈指可数的领军人物。老王几次失败之后，在商场上灰了心，宁愿守着他的小修理店，过起了闲散人的生活。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始终坚守着当初的誓言。
即便，龙正轩已经亡故，龙家也已经不在了！
……
回国以后，我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手机卡，塞进了手机里。
一有信号，就先给百合的护工，打了个电话：“我妈妈这两天，情况怎么样？”
护工犹豫了一下，突然叹了一口气，带着些抱怨的口吻，跟我唠叨：“苏小姐，你快来医院看看吧。我是真得伺候不了她啦！太能闹腾啦！”
闹腾？
我一愣，没顾得上倒时差，直接让司机开车去了医院。
百合的病房里，枕头被褥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地，床头柜上的饭盒，也被打翻了。
护工正耐着性子，把它们一件件从地上捡起来。估计是被扔怕了，没敢再往百合床上放，而是，先放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赵月阿姨也在病房里，坐在轮椅上，一脸无奈地看着百合，低声说着什么。
百合则是一直扭头看着窗外，从我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却明显得感受得到，她无比固执的画风。
“是谁惹到你了？把被褥都扔了，不怕着凉吗？”我走过去，从沙发上拿起一床空调被，想给百合盖上。
可是，刚铺开，盖到她腿上，她就一言不发，冷冰冰地将它推开。
也不跟我说话，就是不让我给她盖被子。
“怎么了呀？”还没摸清楚百合的状况，只能陪着笑脸，耐着性子问她。
百合却只是把头扭到一边，看都不看我一眼。护工却再也憋不住了，拉着我的袖子，把我拉到病房外面，压低了声音说：“苏小姐呀，您看，是不是把我这个月的工资先给我结了呀？我真伺候不了她啦！一个看不住，就往外跑，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付不起这个责任呀！”
往外跑？
我安慰了她两句，先把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才问：“她往外跑，是怎么回事？这两天，出什么事了吗？”
“我也不知道呀，就是闹着要出院。”护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我从窗口望进去，百合现在的状态，是很不对劲儿，就连赵月阿姨坐在旁边，她也是一副拒绝沟通的状态。
“这样吧，我给你放两天假，工资照发，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跟护工说。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那好吧，苏小姐，你一定要看好她呀！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状态很不好。”
“放心吧。”
看着护工走进了电梯，我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走回到病房里。
“妈妈。”我一进去，就甜甜地叫了一声“妈”。
百合一直扭着头，不理我。
“我回来了，您不开心呀？”我拿起抹布，开始收拾狼藉的餐盒，把床头柜上散落的米粒，全部擦进垃圾桶里。
百合掀开眼皮，看了我一眼，把手机递给我——不许喊我妈妈。
这句话，我看过很多次了，本以为免疫了，可是，再看到时，心底还是莫名地凉了半截。
“嘴长在我身上，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你管不着！”我无赖地反驳她，手脚利落地，把病房收拾妥当，“你要是真得想出院，我就接你去腾龙苑住。”
百合的眼睛，蓦地瞪得滚圆。
不去腾龙苑。——她在手机上，打下这么一段话。
“那我就给你租房子，反正，你必须待在我身边。”我说。
百合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伍悔呀，你就别气你妈了。”赵月阿姨一直微笑着看着我们俩，“我累了，你先送我回去吧！也让你妈妈休息一下吧，闹了一整天了。”
我呆了一下，心里清楚，这是赵月阿姨有话要跟我说。
所以，我就让磊子照顾百合，自己推着赵月阿姨的轮椅，朝着她的病房推过去。
“阿姨，都是为了我们家的事情，才害您受伤。您醒来到现在，我还没正式跟您道歉，我真得很过意不去！”推着赵月阿姨向前，我的内疚感，又席卷而来。
“别放在心上。”赵月阿姨反手，拍了拍我的手，无比内疚地说，“如果当年，我能多劝劝你妈妈，让她不要被仇易那个混蛋骗了，也就不会出今天这么多的事。”
“不怪您！”二十年前，她们才都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哪里懂那么多人心险恶呢？
“伍悔呀，你妈又添了一个心结。”走到走廊的拐角处，赵月阿姨示意我在长椅上坐下，认真地跟我说，“一天不找到你的亲生父亲，她就一天不能安心。”
亲生父亲……
其实，听到百合要出病房的时候，我就大约猜出来，是为了这件事。
“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他是谁。”一想到仇易描述的那个画面，我心里就像是长满了刺一样，怎么着都不舒服。
找到他，无非就是多了一个要恨的人！
“我也劝她不要找，可是，你比我更了解你妈吗的性格。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赵月阿姨叹了口气，无奈地跟我说，“伍悔，你现在长大了，也出息了。有些事，你做起来，比你妈妈更容易。”
“你是让我去找那个禽兽？”我实在忍不住了，如果他来找我，我都要准备好笤帚，把他打出去，现在，让我主动去找他？
“我知道这样很难为你，可是，就算是完成你妈吗的心愿吧。她的身体状况……”赵月阿姨红了眼圈儿，“我跟她一起长大，真得不想看着她，带着遗憾离开。”
赵月阿姨一直为我们家付出，从来没跟我要求过什么。现在，既然她开口了，就算一万个不乐意，我也不会拒绝她。
沉默了一会儿，我点点头：“好，我去找。”
一滴眼泪，从赵月阿姨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她的唇角，带着欣慰的笑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的小伍悔，真是长大了呀！”
这一瞬间，我又在赵月阿姨身上，找到了妈吗的感觉。
如果百合不是经历过那么多悲惨的遭遇，今天，摸着我的脸，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吧？！
分别的时候，赵月阿姨跟我说：“你一定要记住，你的妈妈，比任何人，都更爱你！”
我重重地点点头，愿意相信，即便她至今都不同意我叫她一声“妈”，她仍旧是这世界上对我最亲的人！
我回到百合病房里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手机响起来，居然是林冉打来的电话。
“喂，苏米，你回国了呀？真是太好了！我们全家要离开海城了，离开之前，想请你吃顿饭，你晚上有空吗？”林冉语调轻快地像是一只出笼的小黄鹂。
经历过那些糟心事，她的确成长了不少。
我想多一些时间，陪着百合，所以，就婉拒了她的好意。
没想到，当天下午，林冉一家三口，就拎着营养品，找到了百合的病房。
“小苏呀，这些日子以来，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就要走了，就算不能请你吃顿饭，也要来谢谢你！见你一面再走。”林冉妈妈一见到我，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一边掉眼泪，还一边笑着跟百合说：“您真是有福气呀，养了苏米这么好的女儿！”
百合仰靠在床头，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听着林冉妈吗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而后，又陷入了更深的落寞。
“苏米，你知不知道，你出国的这两天，仇易可被整惨了！”林冉脸上的伤，几乎看不到了，拉着我的手，解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