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如夫人房门外，柳夫人沉吟半晌，回头四下一打量，还是开了门，果断闪身走了进去。
柳婉如房内，所有的一切都还按照原来的模样摆放着，只落了薄薄一层灰，比原本还要冷清了许多。
把钥匙给她的人，势必是要让她来到这里，可这里到底藏了什么？
柳婉如出事以后，老夫人已命人打扫过此处，倘若真藏了什么，一早就该被发现了才是，也轮不到自己来找。
她一处一处的翻找过去，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将外面的房间翻了个遍，一无所获的她，又蹑手蹑脚，进到了卧房。
柳婉如的卧房，一如她清冷的性子，除非必要，否则一件不留，柳夫人沉思了半晌，灵光一闪，将手指贴在墙壁上，一处一处地轻轻敲了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柳夫人才从如夫人的房中悄悄溜了出来，雪地泛着荧光，柳夫人一眼便看到了等在院门外，神色复杂的柳宁安。
“母亲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都看到什么了？”
“我……”柳宁安一咬牙，“我看到母亲根本没有去祠堂，而是径直来到了这里。”
柳夫人冷冷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头便走。
柳宁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门头离开，而是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母亲一个人来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你和父亲都那么容不下二妹妹，一定要除掉二妹妹？”
柳夫人脚步霎时便停住了，脱口而出的语气，比这地上的雪花还要寒凉，“二妹妹，二妹妹，你这二妹妹倒喊的好生亲切！”
她目光徒然一沉，阴冷道：“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看得出来，这府里除了老夫人和大哥，你们每一个都容不下二妹妹，都想要了二妹妹的命！”
“你给我住口！”柳夫人怒道，“想要了她的命，是因为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你父亲怎么会死，难道你不清楚吗！？”
“可是……那分明是……”
“没什么好可是，宁安，母亲再告诉你最后一次。”柳夫人沉下视线，冷冷道，“想要安分地活在柳府，要么你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要么，你就只能……”
用力看一眼柳宁安，柳夫人冷笑一声，再也不发一言。
雪纷纷扬扬的洒下来，静悄悄的柳府当中，谁也没有察觉到这里的一场争执。
这场雪一直下了几天几夜，积雪在府里各处都堆积了厚厚一层。素玉二人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堆了大大小小几个雪人。
“这么冷的天，你们两个精神头倒是一点不减。”
听到这声音，玉枝连忙拍干净手上的雪，不好意思地笑着迎向那人：“三小姐来了，快请进来。”
“可是吵到三妹妹了么？”慕长歌从房内迎出来，望一眼素玉二人，“先前吩咐过你们，三小姐身子不好，听不得吵闹，你们两个倒好，玩疯了是一点也顾不上旁的。”
柳妙儿笑笑，“二姐姐快别责怪他们了，我倒是喜欢你这里，热热闹闹的，不像是我那边，总冷清的很。大哥忙起来，我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这阵子府里总有些不安宁，大哥忙一点也是正常，毕竟现在除了老祖宗，也就只剩下他算是府里的顶梁柱了。”
慕长歌给她倒了碗茶，道。
“那可不一定，没有大哥，不是还有二哥么？”柳妙儿道，“自从大伯父急病暴毙以后，看大伯母的意思，是要让他早些入朝为官，好接替上大伯父，这样才不至于让咱们柳家变故太大。”
慕长歌只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半句也不接柳荣真的死。柳荣真死后，柳老夫人对外一律宣称，柳荣真是得了急病去世的。
柳荣真在朝中为官，还是能够为柳家带来不少便利的，柳家现在会找个人替代也是寻常，但……
“我怎么记得，按照苍德的规矩，二哥如想要入朝为官，只怕还得等上个两年左右呢？”
“那是寻常的时候，可咱们二哥不一样。”柳妙儿眨眨眼睛，“未来的驸马，朝中谁敢不提携他？”
慕长歌动作一顿，狐疑道：“未来的驸马？”
“对了，二姐姐还不知道这个呢。老祖宗一直说，事情还没成，不能总是挂在嘴边，平时府里也就没人提起来了，结果就连对你也没提。”柳妙儿又一顿，“咦，我们不提，七殿下也没有同你说过么？”
慕长歌展眉，笑了笑，“不是你提起来，我还当真不记得了，殿下的确有提过，可我当时也没多问，本想着回来以后问问大哥，是不是这样，结果这一拖，竟就忘了。”
“妙儿也觉得，殿下和二姐姐如此亲密，怎么会不告诉二姐姐这些？不过二姐姐也不必太好奇了，过不了几天，二姐姐就能看到二哥的意中人了，到时二姐姐就不好奇了。”
面上不露出分毫异常，慕长歌心底却隐隐勾起了一抹狐疑。祁靳之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刻意隐瞒着自己的事，怎么偏偏这件事，从来都不曾跟自己提过？
柳妙儿所说的那位公主，在苍德排行第八，倘若说祁靳之是苍德皇上心中最为看重的皇子，那么这八公主，便是他心底最疼的女儿。苍德上下几乎无人不知，皇上对于这位八公主究竟有多宠溺。
连最心爱的公主，都许配给了柳家的少爷，足可见柳家在苍德的地位。
柳妙儿说的过些日子，便是小年夜之前的三天。
在这三天里，柳家会一改平日的冷清，将最好的戏班子请来，在府里热闹个三天三夜。也会借此机会，请些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来走动走动，以维持好一贯的人脉。
至于今年，这安排的意味更是别样不同，除了是要与那些个关系较好的官员走动之外，更是为了正式将柳宁安引荐给他们，也算是为了他日后的仕途铺路。
而到时候，八公主也会在来到柳府，这一举动也能够说明，八公主与柳宁安的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时间一晃，转眼间，小年夜就在雪花飘散中到来了。
“小姐，这眼看就是小年了，小姐当真不要给百安那边写封家书么？”素玉站在门口，望一眼外面，又回头说道。
慕长歌淡淡道：“还是暂不联系的好，现如今一切都还没明朗，互相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
素玉轻叹一声，慕长歌心里也惦念他们，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只是碍于现在的境况，再如何惦念，也只能不表露出什么。
“小姐，老祖宗让您早些过去，待会儿客人就要来了。”玉枝从外面进来，身上挂了薄薄一层积雪。
“知道了。”慕长歌回的不急不慢，刚好勾勒完纸上的最后一笔，“把我的大氅取来。”
素玉应了声，立即便伺候她换了衣裳，正要去到柳老夫人房里时，半路上却撞见了柳宁安。
柳宁安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还不等慕长歌开口问他怎么了，就被他一把扯到了旁边的树下，一开口，有些生硬，“你这几日，还是称病不去的好。”
“为什么？”慕长歌不解道。
“因为……”柳宁安一时语塞，“因为……总之你就是不去的好，这件事一定要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慕长歌看得出，他不似撒谎，她眼底轻轻一转，佯装道：“我自然是相信二哥的，可你也总该给我一个理由，不然的话，我又该如何相信你？”
“我……你若是不想落得个——”
“老祖宗正到处找你们呢，你们还不去老祖宗那，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柳夫人温柔端庄的声音响起，硬是打断了柳宁安的话，他一个激灵，回头看到柳夫人，明明是自己的母亲，神情却分明像是见到了什么妖魔。
“可是惊到你们了？”柳夫人后知后觉道，又嗔怪看柳宁安，“你快别扯着你三妹妹了，老祖宗今儿一早就开始找她了，你要是还拦着不让她去，老祖宗少不得要发脾气的。”
说着，柳夫人又上前，帮慕长歌重新系了系大氅的带子，柔声道：“快些去吧，当真是耽搁不得了。”
慕长歌悄悄看柳宁安，却发现他早已经收起了先前的焦急神情，低了低头，“我不过是见着了二妹妹，闲聊几句罢了。”
看他这样子，慕长歌便知道他绝不会再说什么了，也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冲柳夫人微笑道：“多谢大伯母提醒，我这就去，免得让老祖宗等急了。”
“快去吧，戏班子那里，还得让我盯着呢，我也得先去忙了。”柳夫人又冲柳宁安招招手，“宁安，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也来替我搭把手。”
柳宁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神下意识有些心虚的躲闪，略一犹豫，还是顺从地跟着柳夫人离开了。
一路上，柳夫人都只是云淡风轻地提着别的，直到去了没什么人的地方，才听她冷冷一笑，“你刚才想提醒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