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玉讪讪一笑，“小姐越发聪明了，奴婢就是想要说这个。”
“不成。”慕长歌开口，仍是斩钉截铁。
素玉一顿，“小姐不同意，也总该给奴婢个理由才是。”
“就是因为凶险，所以才更不能将王爷牵扯进来。”
合上手中册子，慕长歌望了她一眼，“和太妃终究不比旁人，在背地里捣鬼的，也不知究竟是何人。”
“我本就亏欠王爷许多，已是恩重难还，怎好再将他牵进来，平白连累了他。”
听了这话，素玉尚且还不觉有什么，碧珠心底却咯噔了一下，脸上也隐隐有了些发白。
“小姐这样说……莫不是因为，这一回，就连小姐心里也没多少把握？”
将那册子懒懒抓在手中，慕长歌抬了抬视线，隐约之间似是也能看出几分疲态，再开口，已然多了些无奈。
“难道你们两个，还真将我当成什么都能未卜先知的么？我若当真可以事事都预料得到，现在又何至于在这里，一筹莫展。”
素玉也有些慌了，“小姐的意思是……事到如今，小姐心底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轻叹一声，慕长歌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虽不语，眉眼间却尽是一片化不开的愁绪。
素玉同碧珠脸色隐隐一变，小心翼翼对视一眼，心底各自惶惶，却是谁也不敢再开口多问一句。
房内，主仆三人静默无语，窗外，一道人影，悄悄贴着墙根，溜进了慕宝筝房内。
“启禀贵人，那慕长歌，似乎并没有什么对策。”小太监恭恭敬敬地站在慕宝筝眼前，将他所窥探到的那些，一五一十，尽数告知了慕宝筝。
然而，慕宝筝的反应，却不像他所预料到的那般，不见有半点喜色浮上眉梢。
“你可都看仔细了？慕长歌那贱人，向来都狡猾的很。”
“奴才看的真真切切，绝不会有错。”小太监道。
慕宝筝略一思忖，又冷笑一声，摆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了下去。
在她料想之中，如今的慕长歌，也就只剩下了束手无策。
任凭她曾经再如何狡诈，又能怎样，如今，还不是只剩下死路一条！？
得意地抿了口茶，慕宝筝的视线，才落到了一旁的苏易斌身上。
察觉到她视线挪过来，苏易斌扯了扯嘴角，清瘦了许多的脸上，笑容看起来总带了几分清苦，“这一回，总没有令你失望才是。”
“还不算。”慕宝筝冷冷一瞥，“我一日没有亲眼看到慕长歌死在我眼前，心底便一日都不得安宁。”
“为免夜长梦多，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才是。我可没有那样多的时间，来任由你拖延。”
苏易斌起身，“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必定会做到，你即便是等，也用不了许久。”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慕宝筝冷笑着，望向苏易斌瘦削的背影，视线里隐约闪过一丝别样的森寒。
“贵人。”已经成为了慕宝筝心腹的小太监，轻声道，“贵人难道就不担心，四殿下兴许会生出二心么？”
“就算他想，只怕他也没这个胆子。”
慕宝筝诡谲一笑，掌心却贴紧了袖口之中的一小袋丸药。
有它在，就算苏易斌当真有了二心，终究也不敢做些什么才是。
只凭他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本事，也就只配让他在自己身边当条狗！
而另一边，自慕宝筝房内离开，苏易斌回头望了望，目光纠结，半晌，才认定了什么似的，向着苏晴柔寝宫所在的方向而去。
在距离苏晴柔居所，还有一段距离的僻静之处，苏易斌四下环顾一番，确不见人影，方才一头拐去了那僻静小道……
约莫半个时辰后，素玉提着一只空食盒，回到了慕长歌暂住的地方。
“长公主今儿的身体又好了许多，托奴婢给小姐带句话，让小姐切莫要太过挂念她。”素玉边说着，便将食盒交给了在房里伺候着的小宫婢，“拿去收拾了吧。”
宫婢应了一声，立即便提着食盒出去了。
关好房门，素玉才正了脸色，悄声道：“小姐，四殿下说，他愿意帮我们这一回。只是此事须得小心行事，以老鼠传信，难免会有万一，倘若有什么联系，最好还是由我们与他面对面谈上一谈。”
慕长歌抬眸，“你可有按照我所说的问过他？”
“奴婢依照小姐交代的，已经问过了四殿下。四殿下只说是，若小姐信他，便信，若不信，他也没有其他的方法能够证明。”
心底又一思忖，慕长歌凝眉道：“那依你来看，他究竟信不信得过？”
“这……”素玉面露为难神色，“这奴婢可着实道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且不说以往都是小姐拿主意，即便是小姐心里没主意，好歹也还有个王爷撑着咱们呢。可现如今……”
“现如今小姐心底里又没底，又不许奴婢让王爷知晓，奴婢这心里，当真是有些没着落……”
素玉这推三阻四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慕长歌紧拧的眉心，当即便磕巴了一下，犹豫道：“奴婢实在说不准……”
“罢了罢了，硬要问你这些，是有些难为你了。”慕长歌摆摆手，面露一丝无奈，轻叹一声，“车到山前必有路，早早思虑太多也无用。”
素玉见状，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到底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时间一晃，三五天的时光，眼看着便急匆匆地过去了。
桂嬷嬷来的时候，碧珠心里倏然一紧，险些打翻了手中茶碗。
依着规矩行了礼，桂嬷嬷客气地笑着道：“前些日子，和太妃娘娘误伤了王爷，也吓到了二小姐您，总觉得心底有些不安……”
“说来也着实可恶，那日过后，太妃娘娘命人捉了两个嚼舌根的人来，这一番问讯过后，才惊觉竟是冤枉了二小姐。”
“和太妃知晓之后，十足后悔不已，因此，才会命奴婢来此一趟，特意向二小姐赔礼道歉。”桂嬷嬷认认真真说道，“也还望二小姐能够宽宏大量，可以多多安抚些苍王，以免令王爷误会了什么。”
慕长歌笑了笑，眉眼温和且端庄，不失半分仪态。
“太妃娘娘多虑了，宫里传出了这些传言，任凭谁听到也难免会有不安，太妃娘娘只是心急了些，本意也还是为了维护后宫安宁，长歌又怎敢怪罪与她呢？”
说到底，桂嬷嬷这赔不是，名义上是冲着她来的，实际上，却是来同她服个软，请她好好在祁靳之面前美言几句的。
苍德终究是百安轻易得罪不起的角色，如若当真无缘无故惹恼了祁靳之，即便是有先帝为了护着和太妃所留下的遗诏，恐怕到时，也没什么人能够真正护得住她。
“奴婢先前就看得出，二小姐最是明理之人，那，今儿个晚上……？”
桂嬷嬷殷切地看着慕长歌，等待着她的回应。
“还请嬷嬷代长歌告知太妃娘娘，长歌一定会按照她的意思，将王爷请去桃园的。”
桂嬷嬷登时便松了一口气，“有了二小姐这句话，奴婢便放心了。奴婢这就回去，先让太妃娘娘安心下来才是正经。”
桂嬷嬷前脚刚走，慕长歌面色便凝了一凝，随手抓过一旁的杯子，指尖蘸了里面剩余的茶水，在桌面上迅速画下了几笔。
自这草拟出的图纸上，不难看出，她画的正是和太妃寝宫中的布局。
那以水画出的图纸，无比清晰地倒映在她幽邃的墨瞳之中，只见她的眉心越拧越紧，最终，蘸了茶水的指尖，在某处重重一点。
终于到了这一天，至于今晚能不能全身而退，唯一要认真思量的，便是苏易斌的话，究竟可信还是不可信……
一阵风透过了窗户，吹过慕长歌眼前的桌面，水印颜色逐渐变浅了下去，最终彻彻底底消失不见。
入夜。
慕长歌同祁靳之二人，依照约好的时辰，一同来到了和太妃的桃林处。
再见到了这二人，和太妃面上就只剩下了和颜悦色，再不见先前的厌恶凝重。
“王爷的伤，可好些了？”和太妃示意这二人坐下，言语间也柔和了许多，“上一回，的确是本宫过于武断，想来也是本宫岁数大了，这心底，也不似年轻时候聪慧沉稳，听不得那挑拨了。”
“所以，本宫才会一时冲动，误伤了王爷。还望王爷能够看在本宫年迈的份上……”
和太妃缓缓说着，早在来时的路上，便听慕长歌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道了个明白的祁靳之，当即便不急不慢，又恰到好处地拦住了和太妃的话。
“太妃娘娘不必如此，臣并无大碍，太妃娘娘也只不过是受到了蒙蔽，既然是误会一场，又何必如此夸张。”
“王爷这话虽是这样说，可终究还是……”和太妃正欲再同他道上几句，忽而眉心便紧了起来，再开口时，语气已是极其不悦，“桂嬷嬷，本宫先前不是已经再三吩咐过，不许旁人靠近此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