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诉的是何冤，告的又是何人？”
慕长歌扬起视线，刀锋似的指尖，笔直地对准了韩德妃，“臣女要告的便是德妃娘娘，告她逼死了两条无辜性命，告她因一己之私，意欲迫害皇后娘娘！”
半眯起眼眸，慕长歌声音更凌厉了几分，“臣女更要搞告她，将祖制宫规视为无物，公然在后宫之中行巫蛊之恶！”
韩德妃双唇重重一抿，猛一拂衣袖，“你这可是恶人先告状么，本宫家世清白，世代忠臣，何曾与巫蛊之事牵连到一处！？”
“倘若你以为这样栽赃本宫，就能够令你和皇后脱罪，怕是痴心妄想！”
韩德妃底气十足，然而她心头，却全然不似这般安定。
难道是慕长歌身边的那低贱丫头，告诉了她什么？可她若是将看到的告诉慕长歌，哪怕只有一句，她暗中布置好的亲信，也会想方设法，哪怕是以命换命，也会杀了慕长歌灭口，绝不会让她如此平安离开偏殿才是。
但……若那丫头不曾透露过什么，慕长歌又是一口咬定了巫蛊二字！？
心底轻一颤，韩德妃眼底又透出一丝诡秘冷笑，借着拨弄头发的动作，她手指轻轻碰了碰头上的步摇，心底又安定了几分。
虽说给她这东西的人，曾认真叮嘱过她，玩意只够用在两个人身上，可她到底还是留了一手，只给那丫鬟用了一半，剩下的还是悄悄藏在了自己身上。
兴许就是因为这原因，才会让那低贱丫头多撑了半天。
不过这也无妨，无论慕长歌她现在心里盘算着的是什么，只要让她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眼角余光悄悄扫过太后，韩德妃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样做虽有些铤而走险，但绝不会有人知晓在她做什么，没有人会看穿她的马脚！
如此一想，韩德妃便装模作样，摆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就连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只见她上前去，神态柔和，探手便欲搀扶起跪在地上的慕长歌，“倒也是，想来也不难知道，你之所以会做出了这种丑事，少不得是因为皇后娘娘的逼迫。”
“说到底，你也只是因为情势所迫，才不得已而为之。本宫相信，只要你能够坦然道明这一切，太后娘娘必定会体谅你的苦处，从轻发落的。”
韩德妃看似随意探出去的手，眼看着便要落到了慕长歌手臂上。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的刹那，慕长歌忽的眼底一寒，硬生生闪身避开了她的动作。
韩德妃错愕不已，待撞上了慕长歌当下的眼神，她心底登时一寒，她竟中了她的圈套！
韩德妃心头一惊，下意识便想要收了动作，掩饰回去，岂料，只一个眼神，素玉便明白了过来慕长歌的用意，探手一抓，便将韩德妃的手腕，紧紧攥住！
只听韩德妃痛呼一声，素玉指间一用力，一根藏在指缝间的银针，便落到了地上，那一丝晶亮虽微弱，却躲不过四周的众目睽睽。
皇后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高挑了柳叶弯眉，冷声道：“这是什么？若只是诚心想要去搀她起来，又怎会需要在手里藏了针？这针……莫非是什么别有用处的东西！？”
慕长歌冷笑一声，“回皇后娘娘，德妃娘娘的这针，可不是一般的针。碧珠与吴文轩二人，便是死在了这针下！”
“倘若臣女没有预料错，这针的中间，只怕是被掏成了中空，而里面藏着的，就是能够要人命的蛊虫！”
“你血口喷人！”韩德妃厉声呵道，心头却狠狠沉了一沉，密密麻麻的冷汗，眨眼间便浸透了掌心，“太后娘娘，臣妾冤枉！”
“臣妾不过是，不过是受不得这冤枉，太后娘娘也知道臣妾这性子，只不过是一时冲动，才想要给她点苦头，那不过只是一根寻常的银针，如此细小的东西，里面怎么会藏了什么蛊虫！？”
太后做了个示意众人噤声的动作，示意身旁的太监上前去，“拿过来，让本宫瞧瞧这究竟是什么。”
太监应声上前，将那针捡起，放到了只瓷白的碟子里，毕恭毕敬地端到了太后眼前。
用力眯起眼睛，太后将那银针端详了半晌，“哀家果真是上了年纪，怎么也看不出这针有何异样，你瞧着呢？”
“这……”太监小心翼翼捡起了银针，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还将它戳了戳瓷碟，而后道，“回太后娘娘，奴才也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这就是根普通的针呀。”
一丝得意狞笑，爬上了韩德妃眼底，下一瞬间，便听她冠冕堂皇叫嚷道：“太后娘娘如今可相信臣妾是冤枉的了！？”
“臣妾自认如此小肚鸡肠，是臣妾的不是，但慕长歌也绝不能胡乱栽赃了臣妾！”
同太后道完委屈，韩德妃又面向慕长歌，狠狠道：“你这丫头，实在是好生不识抬举，本宫念你是受人逼迫，想要放你一条生路，可你却偏偏不识好歹，还企图栽赃本宫与巫蛊相关——你可知，栽赃后宫嫔妃，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慕长歌眸光冷冷一凝，掩藏在纤长羽睫之下的锐利锋芒，如今已是纤毫毕露！
“臣女并非栽赃，因此臣女也无需知道！可臣女却清楚，德妃娘娘您，恐怕已经是死罪当前了！”
她猛地上前一步，韩德妃心头下意识跳了一跳，本能便欲挣扎退后，不料，手腕却仍被素玉攥紧，根本动弹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慕长歌已扬起手，用力将那步摇从韩德妃头上扯了下来，劈手便抄起了桌上茶盏，对着那最大的铃铛，狠狠砸了下去——
她抓着的茶盏是上好的瓷器，轻脆的很，用瓷器去砸金铃铛，会碎的必然是茶盏才是。
然而就在她手中瓷器砸下的瞬间，只听得一声脆响，那铃铛竟在她的手下碎了个四分五裂。
瓷器击碎了金铃，已足够令人惊讶，就在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金铃时，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一条滑腻的虫子，从碎片中缓缓展开身体，不安地蠕动了起来。
这虫子的模样极其怪异，颜色更是从未有人见过的半透明血色，方才慕长歌那一下应当是伤到了它，它每蠕动一下，就会吐出一小口血，发出的声音，像极了细微的鸽哨。
“这是什么东西！？”饶是太后见多识广，也从未见到过这样的虫子，它的形状虽然不大，蠕动起来却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韩德妃的脸色，就在这瞬间，面如土灰。
“太后娘娘，这便是德妃娘娘用来害死两条人命的东西！”慕长歌咬牙，恨道，葱白似的指尖，又指向了先前从韩德妃手中落下的银针，“太后娘娘再仔细看看，这当真只是一枚普通的银针么！？”
经她一提，众人视线又落回到了那银针之上。
鸽哨似的声响还在继续，起先，不见银针有什么变化，随着鸽哨声越来越尖利急促，那银针竟轻轻颤动了起来。
它本就比寻常的绣花针要大一些，因此，旁人看的也就更加清楚。
只见那颤抖着的银针，竟当真从箭头处，缓缓钻出了一粒，细小到叫人几乎看不清的黑点。
有胆大的太监上前去，趴着仔细一瞧，立马便煞白了脸，倒退了几步，“怪物，这是怪物！”
“这位公公怕是说错了，这可不是什么怪物，而是蛊虫！”慕长歌沉声道，利刃般的目光，用力望向了韩德妃，“倘若不是臣女的丫鬟，临死前撑着一口气，将此事告诉了臣女，恐怕今日臣女与皇后娘娘，也要一并稀里糊涂死在德妃娘娘的手下了！”
韩德妃瞠目结舌，饱满似满月的一张脸上，如今已然不见了往日神采。
“德妃娘娘，若要说狠心，整个后宫，只怕也找不出比你更心狠之人！皇后娘娘待你亲如姐妹，臣女尊你敬你，可你竟然想要了我们的性命！”
“就连臣女那无辜的丫鬟，只因她撞破了你对吴文轩下毒手的场景，你便狠心将她折磨了个生不如死，又连一丝活下来的机会都不曾留给她！”
慕长歌眼底，隐隐泛红，眉目之间的那一抹凛冽，已然化作利剑，狠狠刺向了韩德妃。
“栽赃皇后，虐杀无辜，欺瞒太后！这一桩桩一件件，有哪一件不是德妃娘娘你所为！？”
“太后娘娘，如今孰是孰非，已经有了一个分明，还望太后娘娘可以还那枉死的二人一个公道，还无辜的皇后娘娘一个公道！”
太后威仪的目光，扫过了已经瘫软在地上的韩德妃，见她这模样，也能够清楚慕长歌所言不虚。
韩德妃这罪名，必定是跑不了的，只是……
“哀家自不会放过有错之人，可有一件事，哀家至此还是不明白。”太后沉声道，“这蛊虫，哀家已经亲眼看到了。可皇后是喜脉一事，也是所有的太医都证实过的，这，又当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