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当不恼么，这可真是连奴婢都要看不下去了。”
小宫婢皱了一张俏脸，低声嘀咕道。
“也不知道将军他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皇上明明是有意要……还对这慕家二小姐如此关切是做什么？”
船大，隔得远了，主仆二人说话倒也不怕旁人听见。
苏长瑞有些不自然地一甩手，“你说这个做什么？人家那是青梅竹马，难道还不能够关心两句么？”
小宫婢有些委屈地低头，“是奴婢多嘴了，奴婢也只是……只是有些看不过去，替公主您委屈罢了。”
“浑说什么呢，平白无故的，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就委屈了？”苏长瑞道，“这种话还是不要说的好，平白热人误会！”
小宫婢委委屈屈不吱声了，苏长瑞又靠近水边，看着河里飘过去的水灯，一时间，有些入了神。
她让小宫婢住口，也是为了瞒住自己的心事，方才见到苏既白待慕长歌那样关切，她心里活像是被人给揉乱了一样。
可这醋意，偏偏又不能体现出半分，她没理由可以酸，更没有那身份可以酸。
这年头不起还好，一起，越是有些压不住的委屈，幸好是夜里，谁也瞧不见她忍了再忍压回去的泪珠。
“九公主怎么一个人在这？”
听到声音，苏长瑞连忙转过视线，还好刚才没有哭出来，神态倒是半点也没有异常。
“柳公子。”苏长瑞客客气气地回应了，道，“平日总在宫里，难得出来，就忍不住看得入了迷。”
柳予安已走了过来，冲那河水扫了眼，笑道：“九公主倒是很会选地方，整艘船还真就是这里看的最清楚。”
“不介意在下在此，与公主一道分享这美景吧？”
“本就是人人可看的东西，又如何能够介意？”苏长瑞侧身挪了几步，与柳予安保持了一段刚刚好的距离。
柳予安的样貌，比之祁靳之都分毫不差，他过来的时候，跟着苏长瑞的小宫婢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而苏长瑞对他，态度却始终有些淡漠，于她而言，眼里有了那将军之后，便再也看不得其他了。
“苏将军与慕家小姐好像很是亲近，他们二人……？”
望着水里飘着的点点亮光，柳予安很是随意地道出了这句。
可谁知，苏长瑞回他时的速度，却迅速到有些欲盖弥彰了，“将军与慕二小姐是青梅竹马，自然是要比旁人更亲近些！”
脱口而出，还带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想不到的刻意辩驳，话音落地的瞬间，也扯出了她下意识地一抹窘迫。
苏长瑞有些不安，唯恐柳予安会听出什么弦外之音，幸好，他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便又极散漫地晃去了其他地方。
面对着河水，苏长瑞轻抚了抚胸口，心头禁不住一阵懊恼，她这究竟是怎么了？
她眼底弥漫着的一丝愁绪，都被不远处的小宫婢看在了眼中，小宫婢眼珠悄悄一转，似乎是在暗自思忖着什么。
“公主，风是有些大了，还是让奴婢去给您取件披风来吧。”小宫婢上了前去，缓声道。
苏长瑞点点头，总在水边站着，身上还当真有些凉了。
就在小宫婢去取披风的时候，柳予安也已又回到了慕长歌身旁。
“百安的习俗，与苍德也差不了太多，只不过还是各有各的特色，看上一看倒也有趣的很。”
“你刚才同她说什么去了？”
慕长歌开口，干脆利落便开了口。
望一眼还在那看着水灯的苏长瑞，慕长歌同柳予安开口时，便隐隐多了几分警示。
“无论你要做什么，还是不要再牵连无辜之人的好。”
“我在你眼里便是这种人么？倘若我要见谁，与谁说什么，都只是为了终日算计，那我这日子，是不是也太凄凉了些？”
柳予安微微一笑，“我同她不过只是随口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东西，那位九公主即便是有心事，至多也只是些小女儿心思，知道或者不知道，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说罢，他又望了慕长歌一眼，“若你不信，那我再不去招惹她便是了。”
柳予安不急不慢，又去到了船上另外一处，看着飘过去的几盏模样各异的水灯，饶有兴致。
“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等他走远，素玉嘀咕了一句，“小姐，他该不会是对九公主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慕长歌哑然失笑，这一点，她倒是可以肯定，无论柳予安打的什么主意，对苏长瑞的非分之想，都是一定不会有的。
眼神最是骗不了人，柳予安对苏长瑞，当真是半分暧昧都不曾有。
江面上凉风习习，慕长歌下意识抱紧了手臂，偏巧这时，苏长瑞身旁的小宫婢，已经去船舱内取了披风回来。
见慕长歌似是有些冷了，小宫婢迟疑了一下，道：“慕二小姐可是觉得冷么，奴婢听说，慕二小姐身子刚好起来，不如先将这披风穿上，奴婢再去为公主取一件。”
“这怎么好，还是先给九公主送去吧。”慕长歌道，“我这儿还有素玉，让素玉去取件披风来就是。”
素玉本也已经打算去了，当下也冲那小宫婢笑了笑，抬脚便去了。
“既然二小姐用不上，那奴婢就告退了。”
小宫婢毕恭毕敬行了一礼，要接着向前走，谁知竟脚下一滑，一个不稳便向前扑倒在地，重重摔了一跤。
慕长歌见状，下意识便探出手去，要将她拉起，小宫婢涨红了脸，也急着要起来，谁知道她这起身，也太手忙脚乱，不但没站稳，反倒一个趔趄，径直摔到了慕长歌的身上——
慕长歌未曾料到她竟然会摔向自己，当下也无防备，被她这一扑，竟也直挺挺向后倒去——
她所站的地方，本就是边沿，又被人这样重重一撞，立即便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连呼救声都来不及喊出，便见那一大团水花飞溅了起来，慕长歌的身子重重地拍打在了水面上，下一瞬间，冰冷的水，即刻便从四面八方紧紧包裹住了她。
隔着冰冷的河水，她隐约能够听到船上一片嘈杂，紧接着，便是素玉那熟悉的身影跳了下来，将她救回了船上。
好在素玉的动作够快，她只不过是呛了几口水，并没有什么大碍。
船上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船家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唯恐会在他的船上出了什么事。
慕长歌全身上下都已湿透，风一吹，只觉得刺骨冰凉。
苏既白眉心一紧，下意思便要上前，然而，柳予安的披风，却已经先他一步，将慕长歌给裹了起来。
“船家，靠岸。”柳予安吩咐道，又冲身旁随从道，“快找家最近的客栈，吩咐他们烧些热水和姜汤。”
船家和那人都连忙应了声，苏晴柔一脸的焦急，“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么，怎么突然就落了水？这可怎么是好，你大病初愈，正是得养身体的时候，若是又因为这病倒了，可怎么是好？”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那小宫婢，如今正惶惶不安地跪着，浑身哆嗦成一团，不停地磕着头。
“都是奴婢的错，要是奴婢能站稳了，也就不至于将慕二小姐撞入水中了！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慕二小姐高抬贵手，饶了奴婢吧！”
“再怎么不小心，又怎么能如此莽撞！？”见是自己的人闯了祸，苏长瑞也有些急火攻心。
小宫婢抖做了一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未曾到船上，总觉得这脚下轻飘飘的，也不知道力气该往哪处使……只一个不小心就……”
“你……”苏长瑞正欲开口责罚，便听到了慕长歌的声音从旁响起。
“罢了九公主，既然是无心之过，也不必如此恼怒，索性也没什么大事，最多不过是着凉，叮嘱她以后仔细了些，今日之事，就当做过去了。”
裹着披风，因为太冷，慕长歌声音还有着些微的颤抖。
闻言，那小宫婢跪地连连磕头，涕泪交加，“奴婢谢过慕二小姐，慕二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说话间，船已经靠了岸，就在旁人正急急忙忙陪同慕长歌下船时，苏长瑞却悄悄按住了小宫婢。
“方才，你真的是不小心么！？”
避开了众人视线，苏长瑞压低嗓音，一双清澈眼眸，紧紧地盯着小宫婢。
“先前陪同父皇游湖，你在船上健步如飞，为何如今无风无浪，在船上反倒站不住了！？你……究竟为何要撒谎！？”
“公主息怒，奴婢……奴婢只是实在看不过去了……”小宫婢眼泪汪汪道，“公主只怕是不知道，奴婢先前曾听到了几句不该听的。”
万万没想到，她竟真是故意的，苏长瑞倒吸一口凉气，“即便你听到了什么，那也不该如此冲动推慕二小姐落水！倘若她有个闪失，是你有错在先，你以为本公主还能保得住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