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桌上，我将这件事提了出来。
“之前曲医生就和我说过，可以让梦灵尝试做一些新治疗。明天我想带姐姐去他那里检查一下，如果情况允许，咱们就去首都看看更权威的专家。”
家里对于给陈梦灵治病一直都很上心，几乎没有什么反对，就全部答应了。
江奶奶说，“这是好事，到时候要是能起点好效果，比吃什么药都强。就是，不知道小灵她愿不愿意啊……”
老人家正说出了我心里的担忧。
陈梦灵生性胆小，每每到一个新环境，很容易产生躲避抗拒的反应，如果贸贸然过去，就怕到时候反而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没想到，当事人的反应却让我们始料未及。
陈梦灵握着筷子，眨着黑亮亮的眼睛看着我们，歪头满是单纯的问，“那里能够治好我的病，让我变聪明一些吗？”
我顿了顿，说，“对，也许会的。”
她点点头，“那好，我想去。我想给大柏一个惊喜，免得他总拿我当小孩子……”后面的话，就是她自己的小声嘟囔了。
我颇为惊讶，没想到为了萧柏，陈梦灵居然主动想要治病，很明显是上了心的。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萧柏出现之后，确实改变了她很多。
他不会用我们这样的呵护态度去陈梦灵相处，更多时候，是把她当做平等的个体，凡事讲道理说明白，用成人的方式去对待，所以造成的改变也非常明显。
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由得点燃了些希望，认真的说，“那好，明天我就带你去曲医生那儿，咱们好好治病，早点长大。”
晚饭过后，我卷起袖子，在厨房里帮忙洗碗。
洗洁精的泡沫冒得大大小小，又一个个裂开，扩散出柠檬味的化学香气。打开水龙头，我在冷水下冲洗利落着盘子，水流顺着斜面，哗哗地流走。
站在我身边，江奶奶一边擦着盘子，似乎有话想说，犹豫着没有张口。
我似有察觉，便问，“奶奶，你想说就说吧。”
“小荼，你是不是……想离开江城了？”
手里的动作一顿，我很快继续冲洗，面色如常地说，“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固然是和封寒北一刀两断最好的方式，可我不能那么自私，再拖着一家人一起流浪。
在江城，江奶奶遇见了葛爷，陈梦灵重逢了萧柏，江野也才刚刚开始自己的人生，他们心有牵绊，怎么好狠心斩断羁绊离开？
“您放心吧，就算要走，也要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再说。即便是最坏的打算……”说到这里，我自知失言，呐呐地闭了嘴。
即便真要离开，也只要我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就好。
——
第二天。
查看着陈梦灵的检查报告，曲屏风前后翻着页，而后抬起清隽的眉眼。
“各项数据都很正常，而且最近的治疗效果也不错，如果想要加进治疗的话，我觉得没有问题。”
“哇，太好了！”两眼弯成新月，陈梦灵满脸都写了高兴，发梢上跳跃着光芒，“荼荼，你听见曲医生说的话了吗，我可以去治病了……”
我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哄着她说了几句，便让她先出去等我，“我再和曲医生说点事情。”
待到陈梦灵离开之后，我也不再遮掩，将萧柏和陈梦灵交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样，你觉得我做的合适吗？虽然目前发展的还不错，可是我总有点放心不下……”
我到现在，还记得上次送陈梦灵来急救时候那副惨烈的状况。现在她用药的剂量越来越大，倘若再闹得病发一次，岂不是……
不愧是医者仁心，曲屏风很了解我的担忧，他以拳抵唇地思索了一下，说，“你考虑的很有必要，恢复得越好，一旦心疾复发，风险程度也会呈几何倍数上升……不过，我们不能因为有风险，就放弃康复的希望。”
我低低地说，“我也懂这个道理，只是……我不想让陈梦灵再受伤了。”
他微微一笑，轻言慢语中总有安抚人心的魔力，“有你在，我相信你会好好保护她的，对吧。”
扯了扯嘴角，我瞥见他桌上的两张电影票，生出了一点戏谑的念头。
“曲主任，最近看起来好像还不错么，又是哪位小护士送来的？”
曲屏风耸耸肩，“不是，是我的一个病人。不过本主任很有职业操守，不会和患者去约会的。”
看他还会开玩笑，神态柔和，看样子应该是走出之前甜薯妹的阴影了。
“其实，你可以和曲阿姨聊聊。如果不想相亲的话，她也会理解你的。”
想起曾遇到的那位殷殷拜托的阿姨，我还是感觉有点唏嘘。
她想要弥补对儿子造成的伤害，想要让他能够拥有正常的婚姻和爱人……可是，作为一个连对女人亲吻都难以做到的男人，这无疑又是更无形的伤害。
嘴角的笑意浅了一些，白袍的儒雅男人微微垂下眼眸，口气还是一贯的温文。
“我已经和她聊过了，这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或早或晚，我们总会遇到一个恰如其分的人，急也急不来的。”
我哑然失笑，“明明是我开解你，怎么反被灌了一碗鸡汤？”
曲屏风难得狭促的眨了眨眼，笑着说，“我说的不对么，花了小三十年琢磨出来的道理，我还觉得蛮靠谱呢。”
“不，我觉得你说得挺好，”我心有所感，轻轻加了一句，“除了等到他，还要珍惜他。”
再多的恰如其分，也抵不过失于指缝。
……
牵着陈梦灵走出医院，她今天心情很好，就想要去萧柏上班的报社找他。
看了看时间，正好快到午休的时间，我便给萧柏去了一个电话，问他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好啊，正好下午我休假，可以带灵灵去江滩写生。”
陈梦灵耳朵可尖了，一听见了这句话，立马两眼巴巴期待地看着我，全都是“我想去我想去”。
被她这么一看，我哪儿还有什么脾气，哪怕现在想上天我都能立刻给准备火箭了。
“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