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难眠的一夜过去。
早晨,我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各自吃着早点。
我的眼睛肿得很厉害,干涩生疼,肿肿的眼泡证明着辗转反侧的后遗症。
悄悄地抬起眼,对面的男人还是和平时一样,举止如常,似乎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是我的一场梦。
当然,封寒北下颌冒出的淡淡青色,证明他也不是毫无不波动,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放下筷子,我犹豫地开口,想要补上昨晚的解释,“关于昨晚你说的事……”
封寒北打断了我的话,“吃饭,闭嘴。”
讪讪地咬住嘴唇,我只得遵守他食不言语的规定。
我明白过来,解释的机会已经彻底错过了。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那些话,别带到天明以后。
结束了早餐,封寒北换好了笔挺的正装,利落地打好领带,脖颈挺直而修长,看上去无比养眼。
随后,他将一张邀请函放到了我的面前——上面写着骆玲玉的新书发布会,可不就是丁妙歌送来的那一张吗。
“后天晚上,你和我一起出席。”
我神情莫名,其实心里有点心虚。
难道是我和丁妙歌吹嘘,说要以家属身份参加,被他给听见了?
接着,封寒北自己解释了我的疑惑。
“这次的发布会,在瞿子仁名下的酒店里举办,”他看着我,语气平淡,“你有什么问题,自己当面问他。”
我低头看着它,心下恍然——原来,封寒北早知道我内心烦恼的症结,居然还主动给我搭好了梯子。
说完之后,男人就再也没有开过口。这样的沉默,甚至一直持续到离开家门,到公司为止。
——
来到公关部,打完卡后,还有半个小时的清闲时间。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个时间段里,公关部里职员们大部分都处于悠闲状态,要么闲谈,要么整理手里的文件,气氛还算是活络。
而我只是静静坐在办公桌前,不可抑制地陷入了茫然中。
回忆的拼图越拼越错,我有无数的碎片在眼前萦绕,找不到一条线索将它拼凑起来。
我想要触摸未知的部分,可封寒北却只字不愿提起了。
想到了什么,我打开背包,拿出了早晨的那份邀请函,这才有功夫仔细看了起来。
光顺缎带绑好的暗红色卡片,一扯开之后,清雅的香气徐徐沁入鼻中。
如此一看,后天晚上不光是骆玲玉的发布会,实质上是个慈善晚宴。
书籍获得的所有收入,骆玲玉都会捐给FENG氏的教育基金会。以此为契机,主办方也盛情邀请其他客人慷慨解囊,共同捐款做慈善。
难怪了,搞这么大阵势,总归还是要回到钱和名二字上。
思索之际,背后冷不丁探出一个脑袋——
一位点头之交的女同事凑过来,看了眼邀请函的内容,顿时小小的惊呼了一下。
“哇,你要去参加这个宴会吗?这对方可是会员制,普通人都进不去的!”
“……额,算是蹭个会吧。”
我敷衍着,同时不着痕迹地合上了卡片。
心里想着——可不是吗,这个跑车俱乐部是瞿子仁的产业,来往的朋友自然非富即贵。
女同事还继续着夸张的反应,“听说出入这里的全都是黄金单身汉,要是我能去,指不定就能和你一样,吊个封总那样的金龟婿了……”
没得到回应,她还无所知觉,继续巴拉巴拉地说着艳羡的话。
有人察觉到我面上的尴尬,拐了拐她的侧腰,示意她住口。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女同事讪讪闭嘴,“陈小姐,你别放在心上。”
我摇摇头,“没什么。”
她不是第一个私下议论的,更不是第一个主动讨好的。只要在有人的地方,我总会被指指点点,议论着我和封寒北的八卦。
“对了,”我一补充,她立刻显得很紧张,我只得好声安抚,“我只是想说,你们不用喊我陈小姐陈小姐的。我是部里的实习生,就是为了你们的服务的。”
旁边的同事们出声附和,非常友善,“好好,咱们都是同事,确实不必那么生疏的……”
看着同事们纷纷鸟兽状散开,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投入了自己的工作里。
我没有妄想过和同事们成为至交好友,左右面上过得去就行了。既然选择了当封寒北的挡箭牌,有些流言蜚语必然是要承受的。
只是没想到,打脸会来的这么快。
下午茶时间后,我负责整理大家的茶具和餐碟,不小心将奶油沾到了衬衫上,顿时多了一大片深色的污渍。
没办法,我只得放下手里的事情,走到洗手间的隔间里,解开衬衫用湿巾一点点擦拭。
埋头苦干之际,外面的盥洗池处飘来了几句人声——其中提到了我的名字,顿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你听见没,早上那个姓陈的说的什么话?还别喊我陈小姐,我就是为你们服务的……呵呵,搞得和老板娘来巡视一样!”
停下手里的动作,我不禁皱起了眉。
好巧不巧,这说话的人,正是不久前同我讨论金龟婿的那个女同事。
“诶诶,你还真是说到重点了……”女同伴透着诡异的兴奋,故意显得神秘兮兮,“你还不知道吧,人家的出身比小姐也高明不了多少!”
“真的吗,快和我说说!”
一提到敏感话题,两个女人顿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边说还一边嬉笑。
在她们口中,我的形象基本上已经成为了标准心机婊,一把年纪了,还靠着魅惑手段上了位。
“啧啧,总而言之,封总的眼光真是大失水准!”
全程之中,我只是静静地听着,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领口,重新扣好了衬衫。
随后,我一把推开了门,在两人震惊僵硬的表情中,缓缓走了出来。
走到两人中间的水池边,我扭开龙头,雪白的水流喷涌而出,在指缝间冲洗着。
隔着我在中间,两个女人就和吃了苍蝇屎一样,脸色又青又白,彼此交换着惊惧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