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遇袭
艾小葵原本一直在心不在焉地琢磨这整件事，也不知道那个据说挺厉害的饕餮，到底是专门杀吴天？还是正好想要吃人正好遇上？还没等他想出来个条条框框，王旭就已经带着他来盘问的孙老爷子，没多久之前才受邀参加人家的寿宴，更何况这还是孙敬虎的父亲，现在弄得这么不愉快倒还真是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王队长这是何意？问我是不是和他起了争执……”孙老爷子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见过的风浪没有上千也有八百，怎么可能会听不出王旭的话外之音是何意？一下子就变了神色，冷冷地笑言：“你是在怀疑，吴天的死，跟我孙某人有关？”
尽管本意就是来盘问，但来了以后知道了这老爷子和虎爷的关系，王旭自然是不敢像平日查案那样言辞太过犀利，只嬉皮笑脸兜着圈子继续打官腔。“孙老爷子，您可千万别误会，我可全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来之前我们巡捕房的人也在燕月楼调查过。据说您和吴天在寿宴上起了争执，吴天前脚刚走您后脚就也离开了燕月楼，没过多久吴天就死在了燕月楼附近。这不得不让人觉得太过巧合吧？如果您光明正大，那就麻烦孙老爷子把这回事解释清楚吧，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孙老爷子一听这话，挺了挺腰稳稳地靠在沙发上，缓缓开口：“其一，阿天是我妻子的表弟，他自小就跟我一起打江山，想做这鹰帮的老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这当今世道，我要是让他如愿，他那逞凶斗狠的脾气是会断了兄弟们后路的。我们只是在这个事情上有些矛盾，兄弟情谊还是在的。”他眼神冷冽，倒是在这时透出一抹悲哀。“我对他，终究下不了狠手。”
“那么……”王旭刚想插话，就被孙老爷子摆手打断了。“听我老头子说完。”语气霸气，不怒而威。“其二，如果我要办他，你觉得我会选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候动手？那岂不是等于昭告天下是我办的？我老了，可是却还没彻底老糊涂，这么蠢的事情，我孙某人可不会做。”孙老爷子目光如炬，“其三，你们与其浪费时间来查我的行踪，倒不如费些功夫好好去查查阿天有没有什么别的仇家。莫说我要真有办他的意思也不用非得等到现在，就算真要办他……以我孙某人混迹江湖这些年的手段，我会留下这么明显的口实来让你们查到我头上？小子，那你们也确实太小瞧我鹰帮了吧！”
有条有理、思虑分明，孙老爷子这一番话铿锵有力，倒是说得艾小葵心里默默给他叫了个好，真不愧是统领几百号兄弟的鹰帮老大，确实气场强大。
人家这已经是摆明了态度，这事儿跟老子没关系，你们愿意浪费时间就继续，想破案，还是去找别的线索吧。又聊了几句，意料之中也不会从孙老爷子嘴里再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王旭问起关于吴天平时和什么人结过仇，一直站在一旁的陶敬阳一边伺候老爷子喝药一边接过话。“据我所知，二当家因为平日里确实是张扬跋扈了些，在江湖上仇家确是不少，可也都是些小过节，不至于非得要他命。”跟上午在燕月楼被吴天泼了一脸酒的时候完全不同，陶敬阳现在又回到艾小葵第一次在巡捕房见到他时的体面状态。“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鹰帮也在全力调查二当家平日里与何人有些仇怨。当然，我们也会尽力协助巡捕房破案，还二当家的一个公道。”
“那是最好不过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王旭总觉得吴天的死和鹰帮内乱脱不了干系，但人家姿态放得这么高，再问下去倒是搞得他在咄咄逼人。见也问不出什么特别的消息，王旭只能说：“如果有什么线索，可一定要通知我们巡捕房，万不可动用私刑啊！”
他们在那儿话里话外明枪暗箭地斗心机，一旁的艾小葵满脑子想的却就是赶紧离开这里，想办法寻找饕餮的线索。
悲催的是，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把王旭弄走，孙公馆倒是来了个更让他头疼的人——满脸怒气冲天的虎爷。
艾小葵不由得心里暗骂秦秋离，这个蠢狐狸，虎爷醒了怎么也不知道把他留在诊所，这会儿让他跑回家兴师问罪，这不是来添乱的吗？！
“爸。”一进来，见王旭和艾小葵都在，虎爷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直接盯着孙老爷子就质问到：“是不是你让人杀了天叔？”
艾小葵赶紧扯他袖子，“虎爷，这事儿暂时还在调查中，你不要这样和你爸说话。”说着看了一眼满脸震惊和痛心交错的孙老爷子，又小声说了句：“他今天六十大寿，有什么明天再说？”
“明天再说？”虎爷一把甩过他的手，两眼血红地发难：“他怎么不能等到明天再杀人呢？那可是九条人命啊！他们都有家人，他们谁能想到自己活不过今天？”
“阿虎，你就这么肯定是我下的黑手？”孙老爷子的心痛都写在脸上，“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心狠手辣吗？”
“你何止是心狠手辣？”虎爷气急败坏地往跟前冲，艾小葵和一脸懵的王旭赶紧从后面抱住他。“你刚说了谁要是不服管你就挖他的心掏他的肝，怎么这么巧天叔和那些手下的心肝都不见了？我刚从巡捕房过来，验尸结果白纸黑字，跟你放的狠话一模一样，你怎么狡辩？我妈因为你才过世的，天叔是我妈的亲人，你就这么不能容他？心狠手辣，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你有心吗？就算有，也是狼心狗肺！你……你们别拦我……”
他约骂越难听，吓得艾小葵赶紧去捂他的嘴，让王旭帮把手把他往门外拖，再这么骂下去，保不齐这刚吃了药的老爷子真能让自己儿子给气晕过去。
艾小葵这脑袋瓜子就跟开过光似的，还真是怕什么就能来什么，就在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只听陶敬阳忽然大喊了一声“义父！”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人身倒地的声音。
艾小葵他们赶紧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刚才就有些脸色铁青的孙老爷子此刻已经是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倒在了沙发上，明显是被气得不轻一下子犯了心病。
一见这阵仗，虎爷顿时就不再闹腾了，煞白着一张脸愣怔着看一群手下手忙脚乱把已经昏迷的孙老爷子抬出去送往医院。一直到所有人都一窝蜂地出了公馆，虎爷这才抽干了力气般软软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艾小葵看着他，稚嫩的脸上肃穆而严峻。“虎爷，你……不跟着去医院看看孙老爷子么？”
虎爷把脸埋在膝盖之间，看起来非常烦闷。好半晌，他才回了一句：“不去……他应该也不想再看见我。”
艾小葵叹了口气，蹲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解到：“别傻了虎爷，他怎么说是你爸，血浓于水，父子哪有什么深仇大恨解不开呢？别让自己留遗憾啊兄弟。”
虎爷心烦意乱，好半天才看了艾小葵和王旭一眼，嘴里念叨着“医院、医院”爬起来就往外跑，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艾小葵比王旭反应快，等他追出门口的时候，就发现刚才还生龙活虎冲出大门的虎爷正一脸痛苦的躺在公馆大门外，身边居然有一团正在消散的黑气！
“虎爷！”艾小葵大喊，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抱起虎爷的上身，看他捂着满是鲜血的胸口，人已经疼得休克了。艾小葵赶紧喊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王旭：“旭哥，别愣着！快，快送他去医院！”
王旭开车尽量很稳，但稍有颠簸，已经浑身是血的虎爷还是会无意识地发出一声闷哼。“虎爷，撑住，马上就到了！你他妈给我撑住！”他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急的口不择言：“孙敬虎，你他妈的就算是要死，也得先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害的你啊！”
艾小葵也是一脸凝重，一颗心一直提在嗓子眼里，一直到进了医院，把虎爷推进了抢救室，艾小葵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抢救室外的时间，永远是最难熬的。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人在里面，浑身是血被冰冷的仪器摆弄，生死未卜……这种情况就像是把人心放在滚烫的油锅之中反复煎熬，怎能让人冷静？
在王旭第三次因为抽烟被小护士赶出楼道之后，艾小葵在医院的走廊里看到了端着个脸盆的陶敬阳。
“你怎么在这儿？”陶敬阳一脸意外，“是来找义父吗？他已经抢救过来了，现在在病房，医生说需要住院观察一下。”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有些不客气。“如果还有什么要问的，需要等义父情况稳定一些以后，现在他的心脏不能受任何刺激！”
艾小葵苦着脸摇了摇头，“不是，你误会了。我在这儿，是因为虎爷正在里面抢救。他遭到袭击了。”
陶敬阳双目大睁：“怎么会这样？他伤得重吗？”
“其实，我们当时也没看到是怎么回事……”艾小葵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蹭上的血迹，“他伤的不轻，如果孙老爷子那边……”
“我明白，我先不告诉义父。”接收到艾小葵的善意，陶敬阳点点头，“不过，要是有什么消息，麻烦你通知我一声，我就在8号病房。”说着他又把手里的脸盆放下，从身上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厚厚一大叠钱来递给艾小葵。“阿虎这边的费用……”
艾小葵赶紧挡住他递过来的钱，“他是我的同事，也是好兄弟，你这钱我可不能收！”他很坚持，陶敬阳也就没再硬塞，拍了拍艾小葵的肩膀，就端着盆走了。
陶敬阳一离开，黑夜的医院楼道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偶尔有医生经过，那脚步声都一下一下地砸在人心上，烦人地很。艾小葵累瘫在长条椅上，脑袋里却一刻没停地在琢磨这个案子的各个环节。
先是在燕月楼孙老爷子的寿宴上，孙老爷子与前来挑事儿闹场的吴天起了冲突，再就是吴天出了事，被杀的诡异过程还被路过的虎爷看到；可虎爷看到的却只是饕餮的残影……
今天虎爷回孙公馆是在他清醒之后，在他跑出孙公馆之后，就也遭到了饕餮残影的攻击。
艾小葵想来想去，总觉得在这其中，有两点非常值得让人注意：
一，这个饕餮并不是无目的杀人，而是遵循着某种规律；
二，残影虽然没像杀死吴天那群人时那样当场弄死虎爷，但确实也是下手不轻。这个神秘的饕餮，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呢？ 他还会再继续害人吗？……
艾小葵正在胡思乱想着，急救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给虎爷做急救手术的医生戴着口罩的脸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莫名让艾小葵觉得更像是在画报上看过的那个在地府宣判生死存亡的判官。
艾小葵“蹭”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飞一样地就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 “医生，我朋友他怎么样了？”
“他伤得太重了。”医生摘下口罩，叹了口气，缓缓地开口：
“我们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