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容催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早就觉得有些地方很是奇怪,如今细细想来竟是越来越不安起来。
她有些坐立不安。
虽然想起谢承睿前世的所作所为杜容催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可是想到他痛苦难忍的样子杜容催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软。现在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也许她现在应该去找谢承睿。定了定神,杜容催站起身来。如今形势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不能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管。她还有想要做的事,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性格。
整理好衣服,杜容催的眼神又重新变得坚毅起来。她走出宫门,此时外面没有人。杜容催张望了一下,谨慎的跑了出去。
此时谢承睿已经知道了谢季焘兵马停在宫门外,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如今在他大势已去之时还有人会站出来,他心里不禁感到些许温暖。
现在谢承睿已经不再崩溃了。现在他全心全意想的是一定要把杜容催救下来。他苦笑了一下,仰起头望着天空,心中苦涩之情让他说不出话来。
如果以前,如果告诉谢承睿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切,他一定会嗤之以鼻。从小他就生活在宫廷黑暗的尔虞我诈中,他很清楚,只有不停争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女人这种东西,只不过是利用和传宗接代的工具。
可是现在,他却真真切切爱上了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心甘情愿?难道这就是爱情吗?那个女人所说的爱情?
可是她爱的是别人啊。
谢承睿有些机械地向前一步步走着。他知道很多人都在找他,或许是希望他赶紧死掉。此时他却在恍恍惚惚地想:
她呢?她也希望自己赶紧死掉吗?
谢承睿感觉疼痛在身体深处叫嚣。这蛊毒太过于霸烈了。他走的吃力,但是他不能停下来。他还有要做的事,他还不能死。
“皇上!”
前面,一个女人扑倒在谢承睿眼前。他低头看去,发现是杜容琳。这个女人完全吓得神志不清了,华丽的宫装沾上了污渍,发髻也散了一角。一张艳丽的脸花容失色,惊恐的抓住他的黄袍一角:“皇上!那些人要杀我啊!您快想想办法啊!”
谢承睿看着那张惊恐万分的脸,突然之间感到无比的恶心。这个女人只会想着自己,平时攒着心眼算计、陷害别人,这个时候就只顾着害怕,想着怎么逃命。
明明是姐妹,为什么会差这么多?
杜容琳还想说什么,就感到一股大力狠狠踢中了她的胸口,立刻整个人就像脱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她重重撞在了地上,疼的她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杜容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抬头看去,就看见谢承睿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柔情,全是厌恶。“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恶心的女人……”谢承睿皱着眉说完,就继续向前走。
杜容琳呆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远去的明黄色身影,回过神来之后尖利的叫起来:“啊——”她整张脸都狰狞的扭曲起来,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杜容催,都是你这个贱人的错!”
这时杜容催刚好赶过来,正好听见杜容琳的尖叫声。她一抬头,就看见谢承睿。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是一愣。
杜容催马上跑了过去,拉住谢承睿,看着他一身凌乱,有些担心:“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谢承睿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女人还是那么美丽,让他看一眼就不愿意再移开视线。此时她就站在自己面前,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是对自己的担忧。谢承睿突然感到心安。这就是他爱上的女人啊,即使是这种时候也不会慌乱。
“我没事。”
“真的?”杜容催疑惑地看着他。谢承睿此时是在有些狼狈,冕冠有些歪了,额角还有一块淤青。她想也没想抬手去摸那块淤青。“这是怎么磕的?”
谢承睿一把就抓住了杜容催的手腕,指尖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眷恋的摩挲了两下。
杜容催怔了一下,立刻快速把手抽了出来。
假装没有看到谢承睿脸上的失落,她低下头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谢承睿低笑了一声。“你是在担心我?”
杜容催微微一愣,别扭的岔开话题:“你还没说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要担心我。”谢承睿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没等杜容催躲开就放开了。
杜容催抬头看着他,眼里有些挣扎之色。
“倒是你,你不担心如果谢季焘攻进来会杀了你?”
谢承睿不出意外的看见杜容催眼神黯淡了一下。
“我能怎么办呢……”杜容催别过头去,苦笑了一下。“但是我也绝不可能会死在他手下的。”她仰起头看着谢承睿,眼中明亮无比。
此刻,在这紧要关头,两个人竟然像是冰释前嫌一般相视笑起来。在面临最后的时刻时,所有的事情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或许他们以后再相见的机会不多了。
“对了,谢承睿,”杜容催正色说,“我有事请问你。太后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谢承睿微笑着看着杜容催。她一直都那么聪明,他也知道瞒不过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现了。
“是我做的。”谢承睿干脆的承认了。事到如今,瞒着她已经没有意义了。
“真的是你?”杜容催睁大了眼睛。虽然已经预感到事实,她还是有些吃惊。
“因为她要杀你啊。”谢承睿嘴角的笑容脆弱得像是一片枯叶,眼里的迷恋没有任何掩饰。“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任何人都不行。”
杜容催不禁皱起了眉头。“可是她是你的母后……”
“母后?”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事情,谢承睿苦笑起来。“可是她从来都只看着她的荣华富贵,她真的是在乎我这个儿子?她只是想控制我来坐稳太后的位子罢了。”
“你……”杜容催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容催,我现在终于什么都没有了。”谢承睿看着杜容催,笑容也掩饰不了眼底的悲伤。
杜容催依然沉浸在震惊中。这个男人……原来一直都是为了她?他做哪些事,都是为了她?
她不禁伸出手抓住了谢承睿的手。“你……别灰心。”可除了这句话,她说不出别的来。大势已去,谢季焘已经赢了。可是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会死,她却真的感到不忍。或许是因为他那一份真心吧?一个人很难去痛恨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人,尤其是在这个人就快要死去时。
“好了,我知道你爱的不是我。”谢承睿像是突然变了一张脸,顷刻间所有表情都收了起来。
“谢承睿,你……”杜容催被他这一下弄蒙了。前一刻还脆弱不堪的男人像是突然间戴上了冰冷的面具,让她猝不及防。
“不用安慰我。你现在不是盼着我死吗?还假惺惺的做什么?”冷冰冰的语气,与前一刻判若两人。
杜容催愣了半晌,心中怒气忍不住升了起来。“我实在关心你!你不屑,我走就是。”说完转身就走了。
谢承睿在她身后,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化开,渐渐变成悲伤。
黑夜降临。
宫门外,军帐中,谢季焘轻轻擦拭着自己雪亮的长剑。宽敞的大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紧不慢地将长剑收进剑鞘,轻轻放在身侧。
灯火在铜制的油灯里跳跃,面前摊开的卷宗静静摆放着。
谢季焘闭着眼睛,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突然,帐门被一下子撩了起来。火光轻轻晃动了几下,又重新平静下来。
来人带着兜帽,进来之后只是静静看着谢季焘。
谢季焘睁开眼睛,眼中的光如同利剑直刺向来人。“陛下,你终于来了。”
他语气里带着讥讽。
来人也把兜帽摘了下来,果然是谢承睿。他盯着谢季焘,眼中的仇恨简直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谢季焘,你赢了。”谢承睿咬牙切齿。
谢季焘冷笑了一声,说:“皇兄,你之前做那些十恶不赦的事情时,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
谢承睿闭了闭眼睛。他是如此恨眼前之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他还要求他。
“我不会活很久了。”
谢季焘微微一愣。
谢承睿拉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胸膛。那里,心脏的位置已经是一片漆黑。
“蛊毒?”谢季焘惊讶的站了起来。
“我命不久矣,也不想再多做争执了。”谢承睿咬咬牙,继续说:“我会让出皇位,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谢季焘看那蛊毒的情况就知道谢承睿没有说谎,也不多废话。
“你放过杜容催。”
“杜容催?”谢季焘想了一想,“相府嫡女?”
“对。”
“你什么时候也会为了别人求情了?那个杜容催怀了你的孩子?”谢季焘看着他。
谢承睿心中一痛。她都不让他近身,又怎么会怀上他的孩子?
“没有。你不必问那么多。”
谢季焘看了他一会,才说:“可以。”
谢承睿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谢季焘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