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奢侈的摆设散发着暗暗幽光,香炉中燃着的檀香更叫人觉着心神安宁了不少。
众嫔妃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时不时地同周围几人闲谈几句,只是除却寒暄敷衍的话便再也没了其他说的。
小慈坐在杜容催身旁,只觉着周围众人的目光似是要将她们二人生吞活剥一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朝着杜容催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她神色自若,心中不由得暗暗敬佩。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杜容催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这种场面从前在宫中时她见多了。如今宫中妃嫔只有她随着谢季焘一同去了军营,她们心中自然不能平息。
“皇上,您这一路风尘仆仆着实辛苦,臣妾敬您一杯。”叶贵妃扫了一眼殿内,媚笑着起身。
还未等她将酒杯送到嘴边,便听到谢季焘开口了:“朕无妨,反而是容催同小慈二人一路帮着朕打点军营,险些丢了性命,你二人确实劳心了。”
闻言,相视一眼,二人一同起身轻轻行了一礼,回道:“皇上言重了,为皇上分忧是臣应当做的。”
叶贵妃淡淡的扫了二人一眼,眼中的神色满是不悦,冷冷哼了一声,正想重新坐下,听到谢季焘接下来的话不免变了脸色。
“你二人有功,朕自然是要赏赐的,只是想来想去都觉着银两不免太俗,正好 前些日子西域叫人送来了些许蜀锦同玉饰,待会儿朕叫人折了分到你们二人住处去,也算是为你二人迎洗风尘。”
不仅仅是叶贵妃变了脸色,在场的众人面上表情无一不微妙。要知道,这蜀锦绣布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比银子还要值钱,年年宫中欠缺,今年难得有了几匹布,居然全都分给了这二人。
那小慈就算了,不过是个琴师,皇上也未有将她收入后宫的打算 ,她杜容催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又是凭什么?
只是众人心中虽说嫉妒,可毕竟是皇上亲自下的令,任凭她们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造次,只能在心中盼着旁人能开口劝告,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开口。
心中正失望之际,叶贵妃终归还是起身开口了:“皇上,依臣妾看,恐怕不妥啊。”
“哦?你便说说,有何不妥?”谢季焘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不耐烦同不愉之意。
叶贵妃不傻,自然能听出他话里的语气,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开口,若是皇上真真怪罪下来那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只是既然已经开了口,皇上也还继续追问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答道:“回皇上,自先皇当朝至此甚少有女子涉政,更何况姐姐还是宫中嫔妃,若是叫旁人听了去恐怕心中会有所不快,更是会笑皇上您无能,竟要女子帮着打点朝中。”
“咳咳……”西凉颜蹙了蹙眉,轻声开口咳了两句。倒不是她想帮叶贵妃,只是怕谢季焘放回宫中便动气。
闻声,叶贵妃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顿时吓得失了魂一般,连连跪了下去请罪:“皇上赎罪,臣妾不是有意要惹皇上生气的,臣妾……臣妾……”
“罢了。”谢季焘不耐的挥了挥手,带着一丝憎恶道:“朕还在这宫里,我看谁敢这般胆大,在背后对朕指手画脚。朕赏赐二人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了。”
话落,谢季焘便起身朝着殿外走了去。
“是,臣妾恭送皇上。”众人起身轻轻屈了屈膝,待他出了殿内这才幸灾乐祸的看向了叶贵妃,又不由得在心中庆幸幸好她们方才未开口,这便叫做损人不利己。
叶贵妃面色惨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幽怨的登着杜容催的方向,身侧的手更是紧紧的攥着,显然是在强忍着心中的怒意。
杜容催更是早就习惯了她这副模样,淡淡的笑了笑便转身出了殿中。
其他嫔妃本就不满方才谢季焘的话,现下又瞧见杜容催这般挑衅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叶贵妃是因为杜容催才被皇上数落,纷纷收起了面上的笑,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在心底冷冷的笑了一声,叶贵妃这才由着宫女扶出了殿外,她怎么会不懂这些人的心思?一个个重利的很!
好在皇上还顾忌着父亲的颜面,没有责怪她,若是今日换做了别人,恐怕又是要受罚。
也好,既然她拿杜容催没办法,父亲总归是有的,再不济她叫父亲在朝中煽动风头,叫众大臣一起上奏。
她便不信了,杜容催再有天大的本事还能再如何兴风作浪!
回了宫,叶贵妃当即便叫人请了叶丞相进宫。
看着父亲的面容,叶贵妃只觉着心中委屈极了,眼中的泪水盈盈。叶丞相见势立马慌了神,连忙上前关切道:“好女儿,你这是怎的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尽管说来,有为父在。”
他自小便疼叶贵妃,如今府内更是仰仗叶贵妃的缘故蒸蒸日上,叶丞相对她自然更是器重。
闻言,叶贵妃这才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除了那杜容催,女儿还能受什么委屈,今日因为她,女儿还被皇上数落了一番,险些受罚。”
说着,叶贵妃眼角又流下了一滴泪珠,哽咽着将那会子在席上之事说了一遍,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扭曲事实的话。
叶丞相自然是清楚自己女儿不会全都说实话,只是现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愤愤的拍桌起身表明自己了解了此事便离了宫内。
看着父亲的背影,叶贵妃红着眼眶坐到了一旁,不再是方才柔柔弱弱的模样,眼中的恶毒叫人看了不寒而瑟。
倘若朝中众臣真真信了父亲的话,肯帮着父亲,纵使皇上再如何喜欢她杜容催,那也不得不下令责罚。
到时杜容催恐怕自保都难,哪里还有闲工夫查这背后是谁指使的,就算查了又能如何?满朝大臣都有参与,她还能个个斩首示众不成?
果然,不到两日时间,杜容催再次乱政且被重赏一事便传遍了整个朝内,众大臣纷纷上奏表明此事不妥。
可偏偏谢季焘毫无动容,仍照例将自己答应赏赐的东西送去了二人宫中,引得众人愈发不满,直言杜容催是祸国妖妃。
动静闹得愈发的大,纵使杜容催再如何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听到了些言语。知道谢季焘难办,只好自己带着赏赐之物前去请罪,不少人都看在眼里。
原本他们还当是这杜容催贪得无厌,喜爱钱财,却不想杜容催如今亲自请罪,不由得心中有些愧疚,纷纷撤了上奏的折子。
又一时间,京城内的风向开始偏袒杜容催,大多都是同情她的言论。
啪——!
一道清脆的响声从里屋传来,叶贵妃原本精致好看的脸现下不免有些狰狞。一旁的宫女吓得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抖着,看着地上的碎片儿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死死的咬着下唇,叶贵妃眼里满是血丝,明明自己就快成功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深深吸了两口气,她这才冷静下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儿。
“贵妃娘娘?”跪在地上的那宫女见她没了动静,小心翼翼的开口唤了句。却见叶贵妃朝着她勾了勾手,而后笑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那宫女闻言先是犹豫了几分,直到叶贵妃再次开口催促这才连忙应了下来,手脚利索的将地上的碎片儿收拾好转身出了屋内。
杜容催正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听到门外的动静挪了挪身子,进来的人是叶贵妃身边的,不由得蹙了蹙眉。
“娘娘,我家娘娘觉着宫中御花园的花儿朵儿开的甚好,请您现下过去一同观赏喝茶,还请娘娘随着奴婢走一趟。”她这话里的语气哪里是请求,分明是命令。
在心底笑了一声,杜容催这才有些慵懒的坐直了身子,叶贵妃也未免太急了些,这么快便又想对自己动手。正好,她也想看看叶贵妃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随意理了理鬓发,杜容催便随着那宫女一同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了去。看着周围的鲜花,杜容催不由得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挠了挠脖间。
不远处的叶贵妃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里满是笑意,看来先前她叫人查出来的是真的——杜容催对花粉过敏。
“姐姐,你可算来了,叫妹妹好等,快些坐吧,妹妹备了上好的桂花糕同花茶,姐姐可要一同吃一些?”她笑的无辜,眼里却有些让人不适的算计之色。
杜容催垂了垂眼眸,便知叶贵妃这是知道了自己对花粉过敏一时。她眯了眯眸子,这才迈步走去。可真真是费心,还特意为她备了花粉糕。
看着杜容催迟疑的神色,叶贵妃将目光落到了她发红的脖间,而后转了转眼珠。仅仅是周围有花便成了这般模样,若是叫她碰到花粉不知会如何。
想着,她缓缓站了起来,而后故作脚下一绊将杜容催朝着花丛的方向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