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洛安死了。
他在我的梦里死了。
然而我只敢在梦里,才能杀了他。在现实呢?我半夜醒来,魏洛安那张酣睡的脸就出现在眼前,带着一点婴儿的模样,哪里像他平日里惺惺作假的模样。
呵,我们之间就连最平凡的相处也没有了。他也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魏洛安,最好笑的是,哪怕我是皇后,却连一点皇后的样子也没有。虽然下人们都道皇后盛宠,皇上日日留夜坤宁宫,但其实呢,魏洛安就连碰也没有碰过我。即使他有这个意思,我不愿,他也不愿强迫。
再闭上眼,慢慢回想了这些年我到底经历些什么,欢笑,痛苦,难过,绝望。而我经历的这些过程里面,魏洛安都没有陪伴过我。就算最近他口口声声都在说做了这些是为了我们的以后,我一点也没有看出来,是为了我。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他自己。
魏洛安爱我吗?
我不觉得,甚至已经没有一点感觉他是爱我的。他眼里没有我,只有他的江山,他的天下。
在心里嗤笑起来。
我现在活得多么可悲可笑。
“慕雪……”馥灵的声音陡然响起,身体轻然一飘,在睁眼,馥灵就站在蚀度空间的正中央,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我。
我无力地笑着摆手,“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看得我好像快要死了一样。”
馥灵不赞同地说:“慕雪,你没必要这样……”
我挑眉:“我又能怎样呢?如今我活在魏洛安的掌控之中,连一点自由的空间都没有。”
馥灵叹气道:“慕雪,现在这种局面,我也不能救你。”
我笑他:“说起来,你到底什么时候也救过我吗?”每每我遇到危险,他都是逃得最快的那一个。
馥灵一怔,讪讪地笑道:“我……”
“行了,大半夜地叫我,说吧,这次又出了什么事?”他的出现,都代表会有事情发生。
馥灵这才正色道:“慕雪,你不觉得当初慕容宇威的死,有些奇怪吗?”
我猛然一震,挺直了身子,想起那日在血泊中寻找慕容宇威的场景,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深,就如一个无底洞,一直把我往下拉,我盯着馥灵,“你以为只要你才这样认为吗?可是,如果他没有死,他又会在哪里?若他没死,他不可能不来找我。”慕容宇威不是魏洛安,哪怕是让我认为魏洛安死了,也绝对不可能不告诉我。而慕容宇威,他心中有我,念我,就算他现在在哪个角落,也绝对会想尽办法派人来通知我。
馥灵却是摇了摇头,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当日死的人太多,你也找了慕容宇威三天三夜。但你想想慕雪,若是你要执意找到慕容宇威,还不简单吗?他的尸体就混在那么多人中,当时也不可能会有去搬运尸体的。可是,魏洛安就那么放心地让你去找,也不阻拦。若不是你最后昏倒,你觉得,你会找不到吗?”
我眯了眯眼,瞬间觉得馥灵说的话没有错。也是,慕容宇威是北朝的王,是皇帝,若他死了,百朝大官定会找到他的尸体并大葬,可奇怪的是,不仅百朝大官没有说明这一点,就连最简单的安葬仪式也没有。像是察觉到什么,如身体里的最后一根稻草抓住了岸边唯一的希望,我颤抖着出声:“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将慕容宇威的尸体藏了起来……”
馥灵点头,严肃地说:“要么,就是慕容宇威根本没有死!”
这句话如炸弹瞬间在我眼前炸开,让我全身无力,几欲瘫倒在低。馥灵眼疾手快地扶住我,我抓着馥灵全身没有温度的手臂,几乎不敢想象他话里的意思。
慕容宇威没有死?
可,若他没有死,现在又会在哪里?
“馥灵……你不是有灵力吗?慕容宇威的血你身上也有,难道就不能感应到他在哪里吗?!”我死死抓紧馥灵的手臂,声音几乎是哭着的。
如今我根本就不敢想象,原本已经死在我心里的人,此刻馥灵却告诉他没有死……那就如惊喜,却又如绝望,在我身体里炸开无数个伤口,无处躲藏。
“这才是我最疑惑的地方。”馥灵有些愧疚地皱眉,叹气道:“按理来说,只要我拥有了慕容宇威的血液,无论他在哪里,我也能够感受得到。可是,很奇怪,没有一点反应。”
闭上眼,热乎滚烫的泪流下,“馥灵,拜托你,一定要好好找!”
馥灵点头:“一定。但慕雪,若慕容宇威没有死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被魏洛安囚禁在某个地方。”
魏洛安……
提到他的名字,我心里满满都是恨!
“你总不可能叫我这么直白地去问魏洛安吧!”我道。
馥灵道:“是不可能。但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慢慢试探他。”
“我知道了。”
再一转眼,又回到了这冰冷的坤宁宫……
我翻了一个身,此刻竟觉得魏洛安的脸是那么碍眼。
慕容宇威没有死……
我的三郎没有死……
想到这里,我心情澎湃,盛满了希望。
若真的没有死,哪怕付出一切代价,我也要和慕容宇威在一起,没有谁能阻拦!
今夜注定无眠。
我失神地看着床顶。
大概在大多数女人的幻想中,在这个年纪,踩着七彩祥云而来的盖世英雄早已出现,捧着花朵,带着最最暖心的笑容,一刻也不会迟到。然而幻想我也有过,只是自从遇见魏洛安,遇见慕容宇威,便深知这一切,都不会那么容易,这只是我对自己的认知不够清晰罢了。
在馥灵消失后的几刻钟后,没想到空间又一次晃动起来,模糊一片的蚀度又一次出现。而这一次出现的,是自从上次在太和殿里救了我们就再也没有消息的面具男人,带着凌人的气势,深蓝色的眼眸里是一片戏谑:“好久不见啊,夏慕雪。”
我警惕起来,往后退了几步,预感到他的出现并没有什么好事,问他:“你要干什么?”
他失望地摆摆手,“看来你并不欢迎我啊。”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冷声问道。
他眯起眼,然后轻笑了一声,道:“你方才不是还和馥灵讨论慕容宇威的生死吗?怎样,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慕容宇威到底有没有死。”
心脏一跳,像燃起了一丝希望,我迅速冲到他的身边,抓住他的袖子,眼里竟是期盼:“你知道慕容宇威的下落?!他真的没有死,是吗!他没死!”连我都不知道,我许久没有真正笑过的一张脸上绽放出了如花朵般绚烂的笑容。
面具男人怔了怔,随后轻轻皱眉,甩开了我的手,退了几步,扬头道:“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
像当场被人泼了一捅冷水,我的脚僵硬在原地,恨恨地看着这个面具男人。
面具男人大笑起来,指着我:“看看,看看,这难道就是你吗?夏慕雪,记忆中的你可并不是这个样子啊!如今为了一个慕容宇威,哈哈……可真是好笑。”
我捏起拳,盯着他,“若你没什么事,你可以滚了!”
“哟哟,”面具男叫嚣起来,“难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夏慕雪,你可别忘了当时是怎么求我救你的,再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让人心寒后悔啊!”
忍无可忍,但我还是要必须忍下去,因为这个男人,是唯一知道慕容宇威下落的人,就连馥灵也不知道的事,而他,又究竟为什么全部都知道!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沉下心,只能忍住自己快要到爆发边缘的暴走:“说吧,慕容宇威到底在哪里?”
面具男人眼里全是看好戏,吐出几个字来:“若你真的想知道,夏慕雪,那么你就想尽一切办法,从魏洛安身边逃离,到离岛来找我吧!”
还不待我反应,面具男人说完话后就消失了,只留下一滩云烟。而我还依旧站在原地,愣愣地没有从他的话里走出来,脚下像被灌了千斤重的铅一样,迈也迈不出去。
“离岛?”我喃喃出声。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地方,难道,这个面具男人就是离岛的人吗?而离岛,又到底是什么地方?现在,也没有人为我解答,只能等着明日召唤馥灵出来问个清楚了。
蚀度空间又消失了,回到现实,我更加难以入睡,连续翻了几个身,几乎要把魏洛安给吵醒。然而魏洛安还在睡梦中,只是嘟哝了几声,翻了个身,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是,得知了慕容宇威真的没有死的这个消息,我的心中,始终无法平定下来。
他真的没有死!如我所料,他不可能会这么轻易死去的!
慕容宇威……既然你没有死,为什么又不告诉我呢?还是,你遇到什么无法脱身的事情,才一时之下没有办法告诉我吗?
头痛欲裂,我真的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我真的找到了慕容宇威,我们相见,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