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平静的水面总是惊起一阵波澜。
当我看见魏洛安一如以往那般笑容和熏的神态站在我面前,嗓音一如以往地温润:“慕雪,好久不见。”
那一啥那,好像天地间都失了色,只有他一个人是发着光的。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全身冰冷,被压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以为在那之前我所受的苦都是洪水猛兽,可是当我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心里的那些不平衡仿似在一瞬间都消失了。
很久之后,当时光将尖锐的疼打磨得浑圆,当他的名字成为甲乙丙丁一般稀疏平常,当有关于他的一切都成为我不关心的日常琐碎 那时我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也有这么一天,我会心平气和地冲着他笑。
既无风雨也无晴。
总有人去爱,不用刻意的寻觅,自然而然的就会在我生命降临,不像时令那般有据可循。它藏在世事变迁里,躲在岁月怒马急蹄间,或在未来重逢,或在过去相遇。
慕容宇信还以为我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一直在我身边陪我,但看见我一脸平静的表情之后才放下心来,走到魏洛安身边,狠狠地锤了一下魏洛安的胸膛。
原以为再相见的时候会是一阵兵荒马乱,却不想竟是这样的平淡如水。
原以为再也不会相见,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命运却还是安排我们相见了。
他的身后没有跟着丁雨薇,相反,是我以前的仇家,如今的焰鸣阁阁主,月清。那个当初叫嚣着要与我争夺魏洛安的女子,如今也便得温柔安静起来,着了一件绿色的长裙,妆容很淡,见到我,她只是扬起柳眉,微微一笑。我以为她会跳来我面前怒气冲天鼻孔朝天对我叫:“夏慕雪!可算找到你了!”然而一切都是幻想,她静静地跟在魏洛安身后,一句话也不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跟着魏洛安,也不知道魏洛安到底会来离岛。
夜辰准备了一大桌可口的饭菜,全部人都围坐在一起。奇怪的是,夜辰身为谷主,并没有问魏洛安的来意是什么,也没有问魏洛安为什么能够轻而易举地进来离岛。
而屋内,南方拽着我的手,表情冷冰冰:“他是谁?”
额……他问得我竟一时半会回答不上来。现在,魏洛安于我,应该什么人不是了。
“故人。”我淡淡地想了一个最佳的答案回答南方。对,是故人。
他跨过山河,不可能是来找我的。最大的原因,为了医治丁雨薇的病。所以我没有抱任何希望,也不会误以为他是来找我的。我们两个之间已经隔了太远的距离,加之之前的,太远太远,远到无法触碰。像两条平行线,一辈子再也没有交集。
南方却不信:“你看他的眼神,不像。”
我努努嘴,耸肩:“就是故人。”
他固执地拽住我的手不放,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他的城墙,始终太薄弱啊。
我只能说:“对。我们以前是爱人,可是现在,只是故人。”
他眼神一闪,“只是故人吗?”
我坦然:“是。”
他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拽着我的手,闷声说:“吃饭吧。”
饭桌上有说有笑,夜辰好像和魏洛安一见如故,畅谈其中,慕容宇信好似也和魏洛安很久没见,一直有说有笑,饭菜没下去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
魏洛安没有对我的逃走问太多,也没有怪慕容宇信为什么会跟着我出来。慕容宇信问起朝中的事情,魏洛安只是淡淡略过,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
慕容宇信低声叹气:“是我太莽撞了。”
魏洛安淡淡一笑:“都什么时候,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么多吗?”
然而却始终有两个人一直不说话。
南方坐在我身旁,冷冰冰的目光一直盯着魏洛安。
慕容宇威也是如此,他和魏洛安本就有仇恨,还差点因为魏洛安的算计而死掉,幸好命大被夜辰救了。而这些,都是我听慕容宇信说来的,并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中的事,好像就是我忘掉的那一部分。但好像魏洛安忘记了那些事,端起酒杯,冲着慕容宇威说:“大哥,之前是我不懂事,你能原谅我吗?”
我担心地看着慕容宇威,生怕他会突然起身掀桌而走,这样会弄得大家都很尴尬。然而我还低估了慕容宇威,他盯了魏洛安看了半晌,看得我都发毛了,就在我以为他会生气的时候,哪知道他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然后看着我:“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都只是虚假的。现在我有慕雪陪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愣住。
他这闹得又是哪一出啊。我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番话来,吓了我一跳。我呆呆地朝魏洛安看去,眸子里意味深明,仿似压抑了太多得东西,然而,他也只是淡淡一笑:“那便是最好。这杯酒,我敬大哥。”扬头就喝了下去,手伸在半空,空着酒杯对着慕容宇威,在等慕容宇威也喝。
慕容宇威眯了眯眼,随后露出一个我看不懂的笑来,然后,他也举杯,将杯里的酒喝了下去。
索性并不会发生什么事,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慕雪,你身旁的这位小兄弟是……”魏洛安又出口,好像才刚刚看到我身边的南方。
我转过头去看南方,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东西,听到魏洛安提起他,眼神更加冰冷了。就好像……他之前就认识魏洛安一样。哪里不对劲呢?又说不上来。我说:“这是我在山下的村子发现的,见他无亲无故,就把他带回来了。叫做南方。”我扯了扯南方的袖子,示意他说一句话。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南方身上。
慕容宇威他们是知道南方的性子的,从不喜说话,见谁也是冷着一张脸,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跟他有仇似的。可是魏洛安好似并不介意南方的冷漠,饶有兴趣地问:“南方?很有趣的名字。”
南方拽回他的袖子,冷哼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南方!”感觉面上有些挂不住,我低声呵斥南方。在离岛,夜辰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南方,可是在魏洛安面前,我依旧像从前那般想让自己做好最好,容不得一点瑕疵。南方这样来了一出,虽然我知道他不喜陌生人,但终归是不好的。南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还是没有说话。
奇怪的是,他放在双腿的手,悄悄握起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已经突起。不仔细看的话,我发现不了南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愤怒,他的眼眶有一丝红色,好似真的在极力压抑什么东西。
南方怎么了?
哪怕是在那个破烂的地方被一群孩子黏着用石子砸,哪怕是那些孩子冲他吐口水,哪怕是他浑身都是伤痕,我也没有看见过南方这种样子。我有些害怕地拉了拉南方的手,“南方……”
南方脊背僵硬地一挺,缓缓转过头来看我,一双原本该清澈透明的眼里,满是空洞。
全部人都发现了南方的不对劲,魏洛安也是。然而他只是好脾气的笑笑:“看来这位小兄弟并不待见我。”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不管谁对他多好多差,都能云淡风轻地带过。他身上就是有这种气质,让你永远也无法怪罪他。
夜辰是主人,自然就要有主人的样子,他端起酒杯,冲着魏洛安笑:“魏兄,第一次相见,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魏洛安也回敬他:“饭菜很丰盛,酒也酿造的不错。之前就听说过夜兄的手过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夜辰微微一愣,却没有多说,一口将酒喝了下去。
随后就是家常便后,该聊的聊,该喝的喝。
南方一直坐在我身边,筷子也没有动,空洞的表情让人莫名的心疼。我拉了蜡凳子挤过去,低声问:“南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南方低眼来看我,红红的眼眶,他在极力掩饰,不让别人看见。他还是死咬着嘴唇,不愿意说话。
我叹了一声气,“你这个样子,真是让我没有办法生起气来呢。”
南方琉璃般的眼球动了动,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极轻:“你会生我的气吗?”带着一丝的小心翼翼。
我瞅他:“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你的气的。”
南方表情松了松:“是吗?”
“是。”
忽然,那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慕雪。”
我瞬间僵硬,挺直脊背,缓缓转头看过去。
魏洛安坐在我的对面,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好像有阳光在他的眼底闪烁,“你若已不怪我,愿意和我喝一杯吗?”
突如其来的邀请,不得不说让我震住了。我没有想到魏洛安会在这个时候让我喝酒,我呆呆地看着他,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魏洛安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表情有些受伤:“你还在生我的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