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许久，视线能渐渐看得清。
慕容宇威的脸放大在我眼前，我推开他，“你不要靠近我。”他的呼吸就打在我的脸上，瘙-痒难-受。我往墙角靠了靠，警惕地看着他。
“为什么？”
“……”我像看一个神经病一样地看他。我真的不懂他脑子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我之前已经和他说过太多，他的理解能力真的有那么差吗？还是，他已经自动屏蔽了我的那些所谓讨厌他的话……
我们俩个就这样面对面，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的看了半天，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在寂静的黑夜里，我只觉得他的黑眸隐隐发亮，在暗夜里更加醒目，好像一块吸铁石，不停地将我带入他的情绪里面。
过了良久，我才开口说话：“你出去吧。”
“不要。”他固执地摇摇头。
我却怒了，“你三更半夜闯进一个女子的房间，你知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吗？！”
忽然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棱印在他的脸上。
慕容宇威撇撇嘴：“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关我屁事？！
“你要自己出去还是我赶你出去？！”感觉头上的青筋已经暴跳了，他为什么能够表现得这样云淡风轻？
慕容宇威眨了一下眼睛：“可是……我刚才见你明明也是睡不着的样子啊。”
“……”我睡不着又关你屁事！
顿了顿，慕容宇威冰凉的手心摸上我的额角，那触感着实让我怔了怔，“我要看你睡得安稳，我才能安心。”说话的样子好像真的很真诚。
说着就要来抓我的手。
我飞快地抽出手来，再次面无表情：“我睡得很好。”
“还有，半夜闯房间真的不好。”
慕容宇威点点头：“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做！”
慕容宇威认真道：“所以我会负责的。”
“……”我气结，他好像根本就是很期待说出这句话吧？指着门外，“好了，你可以滚了。”
待慕容宇威走远后，我半躺在床上，合眼。
屋内仿似还有他的味道。合着淡淡的檀香味，莫名的心安。
我真的认识他吗？我真的爱过他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却又觉得记忆里好像真的丢失了一部分，而丢失的那一块，像是玻璃碎片，再也拼不回来了。
忽然就在这么一瞬间，我好像知道所有。
知道关于我丢失的那一部分，到底有些什么。
而馥灵和慕容宇信都不愿告诉我，哪怕是我威逼利诱，他们也只是无奈地看着我。我问为什么，慕容宇信说：“如果是我们告诉你的，那么一切就都没有意思了。慕雪，你若真的想知道，何不自己去问他呢？”
问他？
呵。
脑海里拂过那张无辜又无害的脸来，顿时黑线连连。如果叫我问他，那么我就可以想象到一切不和谐的现象会发生，所以，我干脆就不问了。哪怕心里有多么想知道，我都忍着。只是看着慕容宇威树下因着阳光而阴影灼灼的样子，忽然有些不舍。他也不过只是想让我记起他罢了，所以他做得一切都没有错。
我问南方：“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慕容宇威呢？”
南方停下手里的活，“我不讨厌他。”
“那你还处处针对他。”
“我只是讨厌他靠近你，仅此而已。”澄澈的瞳仁看着我，我愣了片刻，才发现南方已经走远。
脚下是开得正艳的花花草草，我小心翼翼地踏过，若是一个不小心踩了，夜辰不把我赶走才怪，这些东西可是他的宝贝。
南方的背影单薄而显得无力，有着隐约的倨傲。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方的眼里就只有我，或许，一直就只有我。从我伸出手拉了他一把的那个瞬间，好像我就成了他的所有。他的感情霸道而专注，看不得我受一点委屈，虽然强硬，也是为我好。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太小，我却能在他眼里看到太多东西。
很久以后南方对我说过一句很长很长的话。
“我要让你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变得特别累。累得你不再有什么激情，我要让你觉得真是受够了。所有男人能品尝到女人的意义，我都会给你到极致，到爆炸，经历了我，你不会觉得有任何过错。如果我爱你的真相是丑陋，那你要在我身上看到丑陋。如果男女的结局是空虚，那你要在我的身上看到空虚。”
而多年以后我问南方，你为什么会爱上我。
南方只是看着海的尽头，浪花滚滚，“我爱你，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只要是你，就足够我有理由去爱。”
我不知道南方究竟在什么时候爱上我，那种爱，让我窒息，让我恐惧。而我现在，只是觉得因为我救了他，所以他才要对我好，才想要保护我。
所以慕容宇信在消失之前恶狠狠地看我，眼里是从未有过的痛恨与绝望：“夏慕雪，我曾想过要踏遍山河。后来遇见你，吃过最苦的果子饮过最酸的泉，尝尽世间心酸，只是希望我不要再亲历而为，只想安静地坐在一边，看你眼里得风起云涌。可你始终都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比起阿洛，比起阿威，我认了。可是为什么你宁愿跟那个少年走，都不愿多停留一秒看看我。夏慕雪，我从没有如此地恨过一个人。你走罢，从此以后，我们再不，相干。”
或许命运早已安排好一切，而我们，只是一个又一个无力地捏造好的泥人。
自从那日我在南方眼里看到了那已不同于平时的情愫，我就开始躲着他。南方不愿与我们在一张桌子上用膳，所以一般都是我送给他的，后来换成了不情不愿的柳月，每次路过他房间的时候，门前还摆着那已经凉了的饭菜，未动丝毫。他也不愿意出自己的房门，整日只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之前我还会去看他，而现在，却只看得见那扇紧闭的大门，好像一个黑洞，被吸走了，就再也回不来。
心里也空空的，耳边没有了慕容宇威的呱噪声，没有了南方那冰冷目光的注视，我好像做什么事都不顺心。
打破了药罐子，摘错了花草，兑错了药，还差点把夜辰栽育了十几年的名贵药草弄得差点升天。最后夜辰终于受不了了，在我打破了第6个罐子的时候，忍无可忍地揪起我的领子，“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
没有力气笑，我垂头丧脑。
夜辰啧啧道：“我实在不懂你们这些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喜欢，却硬要憋在肚子里不肯说，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吗？”
我一本正经：“谁说我喜欢了？”
夜辰挑眉，“我有直说是谁的名字吗？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完败，我垂下头，“夜辰，你说我该怎么办？”
夜辰嗤之以鼻：“关我什么事？”
“……”好，你够狠！和夜辰再也谈不下去了，我转身就走。
出门左拐，一张好久不见的笑嘻嘻的脸出现在眼前。
“慕雪！”
仔细一看，他好像不是那么碍眼了。
长长的黑发被阳光打出影子，散发着暖融融的暖色。
我淡淡地“恩”了一声，他小声地咦了一下，一下就噌到我面前，弯腰看我垂着的眼：“慕雪，你居然没有赶我走。”
眯眼：“你很希望我赶你走吗？”
他笑，笑里有种得意：“不是！……慕雪，我好开心啊！”像个孩子一样。
心里暖暖的，一时我竟也不知如何回话。
忽然，他拽起我的手：“你跟我来！”
他拉着我，小跑起来。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害怕。低眼，看着手上覆盖的那一双骨络分明的手，忽然在一瞬间觉得，若是到天涯海角，我跟愿意跟他去。
漫山遍野，全是开得正旺的蔷薇，颜色滴血欲红，如一只只在飞舞的精灵一般。淡淡的香气袭来，竟有从未有过的安心。
放眼看去，竟然是一个心形的形状。我看得痴了，好美。
没有发现慕容宇威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后，也没有发现慕容宇威轻轻地从身后抱住了我，下巴抵在我的肩头上，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上，有些痒，他轻声说：“好看吗？”
我竟然没有想要推开他的想法，只觉得现在好像置身于一个天境一样。从未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了我，做这番盛大的事情。
“这些都是我栽种的，为了给你看我的真心，我做什么都愿意。”慕容宇威深情地对我说。
说不感动，那只是假话。
慕容宇威坚强有力的心跳从我的背后一下又一下地传来，他忽然放开我，还在愣忡之际，就见一张放大了的脸慢慢凑近我，近得几乎可以看得见他脸上那些细微的毛孔。
一片如羽毛般柔软的唇轻轻印在我的唇上，碾转发侧。
他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细密而温软，带着熟悉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