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春声如洪钟,然而桃红挽却像是失去了听觉一般,不管不顾地翻身下马,只身再次前往各个殿宇寻找。
迅速地穿梭过各个宫殿,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又合上,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桃红挽的心渐渐地变凉,直到走到了冷宫所在的位置,依旧没有找见一个人影,可见,几乎所有人都被清出去了,也就是说楚麟儿不翼而飞了。
桃红挽颓废地斜倚在冷月宫的殿门,看着外面被雨水浸润的草地,明亮的杏眸黯淡而忧伤,望着灰蒙蒙的天际,任由雨水冲刷着她桃花般的脸庞,桃红挽没有丝毫的力气去擦拭脸上的玉珠,任由它们划过脸庞,而后带着她的温度滴落在地。
桃红挽踏出几步,正准备回去,一道挺拔的身影停留在她的身后,桃红挽没有回头,但是却知道来的人是谁。
“城主。”浑厚有力的嗓音,说话的人正是四方城统领三军的副城主程春,方天的画戟,乌黑的盔甲,衬得她整个人威风凛凛。
如果之前还不知道她和北沧启国的凤后苏池是什么关系的话,如今看着她们淡定沉稳的城主犹如失了魂一般地替凤后苏池找寻着他的孩子,她想她们之间肯定是有着故事的。
虽然她不可能会去过问,但是她却始终会站在她的这一边,不是以副城主对城主的身份,而仅仅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桃红挽明白程春担心的是什么,如今天下初定,多年来的战乱方平,许多事情都需要自己来处理,更何况苏池,那个紫罗兰般的男子,那个让自己牵挂多年的男子,他还需要自己去安抚。
桃红挽微笑着回头道:“程春,我们回城!”
卞邱城附近的方贺城里有桃红挽和四方城众将士暂居的行馆,所有的人都在那里边安顿,虽然方贺被四方城守护的时间才一个月不到,可是里边的百姓都已经认可了四方城的统治,认可了桃红挽这个城主。
城主府的主院,桃红挽卸下一身戎装,随意地冲洗了一番之后便换上了她贯穿的桃红色长衫,长衫外外罩着一件御寒的火红色裘衣,虽然已是深秋,然而沧启国北方的城区还是有些寒冷。
出了房门,挥退身边的侍从,桃红挽进了旁边的一个厢房,厢房里边的侍从们刚想行礼,却被桃红挽噤声的手势制止住了,侍从们乖巧地掩上房门出去。
桃红挽动作轻柔地坐在了浅紫色帐幔装饰的床边,从被子底下伸进去握了握苏池的手,看着他依旧沉睡着的苍白容颜,桃红挽的心依旧疼痛不已。
回头对上坐在床边矮凳上的白逸臣,桃红挽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逸臣,谢谢你。”
白逸臣没有说什么,桃红挽今天的表现确实是令他很是意外,他一直都知道她和苏池之间的情感有多深,可是,她们之间的感情却还是让他震惊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爱一个男人这样地深刻,而且还是在他和自己分别了如此之久,而且身旁有着如此众多出色的男子的时候。
她红了眼眸,入魔般地拿着冥龙剑穿梭于战场的时候的样子,她杀红了眼冲向女皇楚思凤的时候的样子,看着苏池从高台上追跌她嘶声力竭地吼叫的影子,时时在他的脑海里徘徊,挥之不去,令他不得不动容。
这就是爱吗?不管隔着多远的距离,不管横隔着多少的时光,两个心总是紧紧地连在一起,两个人总是彼此思念着对方,为对方考虑。
苏池的那一跃他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可是,从女皇楚思凤错愕的眼神里边他却不难推测得出跃下高楼的那一刻,苏池是清醒着的,那时的他一定是不愿意让桃红挽担心,所以,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吧!
他是为了桃红挽在用自己的生命做一场豪赌,若是赢了,他将获得自己的爱情和自由,而桃红挽取得的也将是势如破竹般的胜利。
若是输了,桃红挽依旧是最大的赢家,而他付出的就将是美好的生命。
不过,他还是赢了。
看向面色苍白的苏池,白逸臣在心里笑得苦涩,不过,他明白苏池是值得的,毕竟,那个女人从未辜负过他。
“逸臣,池到底怎么样?为什么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桃红挽用胳膊轻轻撞了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边的白逸臣,白逸臣回过神来,看了看桃红挽焦急的神色,他顿了顿道:“池他是惊吓过度,一会儿就会醒来,没事的,只是他长期忧思过,而且当初武功被废的时候,他是因为中了一种极其霸道的毒,体质弱于常人,因此,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以后要尽量让他心情平静,不要受刺激,然后加以名贵的药物疗养。”
长期忧思过度,桃红挽怜惜地抚上那紧皱的眉头,拂过那苍白的五官,心想:没有她在身边的池是过得这样地不快乐吗?
她有过一丝的欣喜,然而更多的却是心疼,若不是因为她没有足够强大到可以守护他的力量,他又何至于在别人的怀里强颜欢笑。
可是,麟儿的失踪却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静养,怕是做不到了吧!她终究还是欠了他的。
她忽然又有些庆幸他没有醒过来,这样他就可以晚一点儿知道这个消息,可以少受一份折磨。
忽然想到了什么,明亮的杏眸闪过一丝狠戾,清丽的声音也多了一些冰寒,“池身上的痴情蛊如何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白逸臣微微有些不无奈地道:“我在师傅留给我的医书上面看见的,这个痴情蛊接起来相当麻烦,好像是需要施蛊人身上的精血,辅以沧雪国的皇族至宝至尊血莲、沧启国的龙寒草、龙女花以及其他一些药物熬制成药汁,喝上十五天方才能够痊愈。”
施蛊人的精血吗?就算是解蛊需要放干楚思凤的血她都可以做到,更遑论说只不过是药引的量了。
至于龙寒草和龙女花,这些东西只不过是沧启国里边最最常见的药物,虽然价格昂贵,可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着实算不了什么。
只是至尊血莲,她还真的没有听过,应该是属于万年龙血赤寒珠那种等级,抑或是更高等级的东西吧!
“施蛊人的精血和沧泽国的龙寒草、龙女花都好弄,问题是你说的那个沧雪国至宝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弄到手的吧?”
白逸臣点头,“那种东西只有沧雪国历代女皇才有资格动用,而且极其珍贵,沧雪国也就仅有两株,每次血莲盛开的时候,也就一朵而已,鲜少能够看见一株多开的现象,不过据说上一代的女皇初玦凤曾经收藏了两棵至尊血莲。”
“双儿也在沧雪国皇宫呢!”过了许久,桃红挽方才幽幽地开口,白逸臣却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是该接他回来的时候了呢!”
桃红挽兀自沉思着,当初之所以没有去接双儿,是因为沧雪国距离沧启国路途遥远,而且沧启国连年战乱,就算是把双儿接过来她也无心照料,反而增添危险,还不如就让他继续呆在沧雪国皇宫。
更何况,白逸臣本就是沧雪国的人,对沧雪国皇宫也很是熟悉,在皇宫里边也安排了不少照应双儿的人,还有就是听说沧雪国女皇对双儿也很是纵容,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桃红挽都有理由相信,双儿是决计不会遇到危险的。
如今,沧启国也已经平定了,只要将沧启国剩下的城主归拢过来,再颁布新令,统一沧启国,剩下的时间,她应该就会轻松一些。
就算是有事情,她也可以暂时交代纱雪、程春、诗诗还有邢歆她们几个去处理,再说,她应该不会离开太久的。
还有就是沧启国刚刚停止战乱,外交方面的事情也需要处理,她正好可以去探探沧雪国女皇的口风,若是可以达成和好的协议就再好不过了,就算达不成,知己知彼总是最最踏实的做法。
“不……不要……挽儿……”挣扎的手臂舞动得没有规则,夹杂着细弱的呼唤声,此时的苏池看起来让人疼惜不已。
桃红挽轻柔地握住苏池的手,防止他弄伤自己,一边温柔地呼唤道:“池,别害怕,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就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就像是迷路的盲者得到了好心人的牵引,苏池回握住那微微透着凉意但却无比柔软的手,狭长的丹凤眼微掀,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儿真的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就像是无数次在梦里出现过的那样。
“我不是在做梦吧?”苏池闭了闭眸子,再次用力地睁开,仿佛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是在梦里。
桃红挽温柔地笑着吻上那苍白却依旧俊逸的五官,“池,你不是在做梦,我就在这里,我们永远都不要再分开了,没有人可以再把我们分开了。”
白逸臣默默地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这对分离依旧的恋人需要有足够的空间去交流她们的情意,而他能够做的就是好好地去查找一些和蛊毒相关的资料,早日帮助池脱离蛊毒的折磨。
白逸臣一回头,对上的就是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眸,那个淡雅如菊,闲适若竹的男子,似乎很久就开始站在门外了。
白逸臣尴尬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他和挽儿的事情他还不想掺和,虽然很多事情他都清楚也看在眼里,可是一旦涉及到感情的事情,他就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年。
微扬着头,轻拂白衣,他仍旧是那个美得不像话,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