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开人群,落欺颜拐角进了一个幽深的小巷中,松开了老妇的手,眼角溢出笑意,抬手随手在脸上一抹,只见那片血污之下完美无瑕,没有丝毫的伤口。
“我没事,那是刚才旁人溅上来的血,并不是我的!”
“可是……方才,我明明……”
老妇不可思议的看着女子那毫无伤痕的脸庞,刚才她明明见她被石子所伤,难道是她看错了?
巷子外,随着一辆贵气逼人的华丽马车在人群中停驻,街道的慌乱总算是告一段落。
落欺颜拉着老妇也从小巷中走出,目光停在那马车不过片刻便移开了,眼底流露出少许怒意。
又是这种肆意妄为,草菅人命的主,没想到天底下处处都有这类人。
百姓们围着马车指指点点,怨声载道。
此时,一名穿着翠绿色绸缎小袄的俏丽丫头从车厢中走了出来,神情傲慢的睨着车前的一片受伤百姓,不发一句转身俯下身似是和车内的人说了些什么,连连颔首。
落欺颜自车窗上的纱幔向内望去,隐约得见里面坐着一名华服女子。
绿衣丫头重新走到车夫旁,从腰间掏出一个锦缎布袋,从中掏出一些碎金子,随手一撒。
“我家马匹方才受惊了,这是我们主子赏你们的医药费。”
见那满地的金子,百姓们有些哄抢,有些让路,有些却是不屑的骂骂咧咧转身离去,场面看上去有些混乱。
落欺颜低头望着滚至脚边的金豆子,弯腰捡起,眸光凝向那愈渐遥远的马车,心中冷意不断?
如此散钱消灾,拿人都当叫花子吗?
厌恶的将那金豆子丢到那些抢夺的人群中,落欺颜自身上掏出两锭银子塞到身畔的老妇手中。
“姑娘,这银子我不能要……”
“就当是我买下这件衣服的钱,今日多谢婆婆了!”
落欺颜按住老妇的手,柔声说道。
相识也是缘,就算匆匆,回眸间的那一丝温暖也早已足够。
——
夜微沉,雪绫的夜色并不似宛渠那般的漆黑,整座城都散发着莹洁的浅光,除了白便是黑,孤身一人的时候确实会感到寒凉与寂寞。
顶着风雪徒步穿过宽阔的主街道,走了整整半个多时辰,落欺颜才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雪绫容家门前,盯着眼前雄伟的建筑,女子心底不由的发出一声赞叹。
这规模简直可以比拟雪绫的皇宫了!
气势恢弘的匾额悬在数米之上,透明色的水晶柱被白雪掩盖,琉璃瓦砾铺满了整座容府,顶上置着四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远远望去绿莹莹一片,在雪夜中熠熠生辉,美得如梦似幻,大理石石阶上被打扫的不见一片融雪,洁白如新。
华贵奢侈的程度就算是宛渠宫殿也难以相比,令人有些瞠目结舌。
站在容府前,落欺颜陡然感到压力,看来此行难度应该不会小。
这样的人家,估计连见一面其主的可能性都很小,更莫说求物了。
“太子妃请回吧,我家大爷是真不在!”
而就在此时一道粗狂的男子嗓音从隔壁的街角传来,落欺颜好奇的往容府侧门走去。
刚转进北街街道,便见一个熟悉的人。
只见容府的侧面前停着一辆马车,好巧不巧,正是方才弄得满城风雨的那辆,那名绿袄丫头此时正掐着细腰一副凶恶的姿态瞪着门口那名黑衣皮袄的中年男子。
“满口胡言,我家太子妃早已得知,那容莫归今早就回到了雪绫,岂能有错?”
“这些小道消息每日不下百回,没想到太子妃连这也信!”
男子脸上从始至终都堆着笑容,听口气不卑不亢,却也不想真的把人给得罪了。
“好一个衷心为主的狗,本太子妃一连数月次次被你容家拒之门外,今日更是欺人太甚,明明在府,容莫归却故意薄我太子府的面,你难道当真不怕死?信不信我拆了你们容家?”
一道略带怒意的纤细嗓音自车厢内传出,接着一只藕色牡丹绒靴踏出,金丝八宝珠钗,女子挽着朝阳飞凤发髻,环佩叮当,两片柳叶眉,一双桃花美眸,如若秋水剪瞳,波光怒意深深,口含朱丹,噙着一丝冷意。
此时围观的百姓并不少,落欺颜趁着人潮,偷偷混进了侧门前,斜睨着车前的华服美妇。
这女子美则美矣,但满脸的阴狠刻薄实在是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趣。
“识相的,就让你们大爷出来,否则,我们就要硬闯了!!”
绿鸢小心的搀扶这主子,回身厉喝道。
真是给脸不要脸,太子妃都这样低声下气了,居然还不让步。
天下人都知道,如今皇上有多喜爱太子,要什么给什么,得罪了太子就相当于得罪了天子,这容家真心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
“我看谁敢闯我容家!!”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虚弱的声音由远至近而来,落欺颜猫着身子钻到了最前一排。
“咳咳!!”
“哎呦,我的小爷,你病还没好呢,不能……哎哎!!”
男童从嬷嬷怀中跳了下来,摇摇晃晃地从门内走了出来。
忽然间,人群中溢出一道道惊叹声,落欺颜也跟着好奇望去,心头凝滞片刻,眸光讶异不轻。
不大的身子,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君王气质,男童莫约十岁左右的年纪,柔嫩的脸颊许是发烧的缘故,覆着两抹病态的红晕,小巧玲珑的五官,不知是出自哪一位能工巧匠,组合在一起却是不可思议的美丽,模糊了他的性别,绯红的唇,小巧的俏鼻,如桃花般盛开的媚眼,竟是一只紫色一只浅蓝色,目光如猫咪般透着神秘的光泽,锦衣玉冠,令他看上去像极了一个迷你的男娃娃。
这样一个孩子,真不知长大了会勾去这天底下多少男男女女的芳心啊,而他的容貌也不禁将那太子妃甩在身后几百条街。
男童气息微乱,头上还绑着降温用的冰带,看上去有些虚弱,却没有丝毫减弱他此时的气势。
太子妃从失神中醒来,忽然笑靥如花的走上前来,想要伸手抚摸面前那绝色男童。
容乐然眼底一阵厌恶,猛地推开一步,冷言询问“是你说要拆了我容家?”
西湘雪将手搭在丫头的手臂上,娇笑不已。
“容小公子,本太子妃不过是求而不得,一时气言罢了!”
求而不得?
男童冷笑半声,双色眸中埋着不符年龄的阴沉,绯唇微掀,讥诮着说道“太子妃一句求而不得便要拆了我家,你没本事让你的男人爱上你,便要迁怒于容府?哼,本爷看就算给了你独情,以太子妃这幅尊容,太子吃了药也未必会钟情于你!”
“吓!!”
周围传来一阵阵抽气声,这惊人的真相居然被这容家小公子毫无忌口的说出,这是不要命的节奏吗??
原来这太子妃根本不受宠,竟然还有依靠药物控制人的心,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容府管家吓得连忙想要捂住孩子的嘴,可为时已晚,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下大爷又该头疼了。
“你——说——什——么??”
西湘雪听到这话的那一刻,脸就绿了,一张妩媚的脸顿时变得扭曲可怖,怒不可遏的一把甩开侍女的搀扶,上前两步,高高扬起了手臂。
“你这个该死的贱民!!”
竟敢,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的秘密说出,容家一向对买卖之事严密封口,谁知,谁知……这件丑闻,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传到街头巷尾,太子自然也会……
她绝对要杀了他,这个该死的小鬼!!!
胡乱拔下发髻上的饰物,泛着寒光的珠钗,对准着男童的脖颈疯狂扎去,没有人料到太子妃竟会对一个孩子下如此狠手,就连管家也吓的来不及上前制止,眼看就要刺入,他家小爷命在旦夕。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白皙的手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把抓住了珠钗。
所有人的心都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只有那孩子依旧稳稳的站在原地,额头上的冰带自肌肤滑落,时间似是在这刻停住了一般。
回过神的管家快速上前抱回了容乐然,仔细的检查着可有什么损伤,直到见其完好无缺,这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满眼感激的看向救了自己小主子的人。
要知道若是小爷出了什么事,大爷非得杀到皇宫和那凤陌尘拼命不可,他可不想届时看到好不容易安定的生活,又变成战火硝烟的战场。
“姐……姐?!”
再谁都未察觉的地方,男童一脸迷茫的盯着某处,呓语出声。
“你是什么东西?敢挡我的路!”
夜色遮掩了女子的眸色,恍惚之间看似与常人无异。
西湘雪扬起秀眉,高傲的望着面前看似十五六的丫头,今天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鬼,方才恍然间,她差点将这女子认成了宋琳琅那个贱货??
气到深处,西湘雪却一把丢开手中的珠钗,一言不发的转身走进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