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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有人进入,大堂内顿时寂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门口那将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的女子身上。
“哟,这是什么风将族主的贴身侍女都吹来了?”
庞月双媚眼如丝,只见她穿着件浅紫薄纱裙,外披貂绒坎肩,透着一股独特的韵味。
“姑娘不必在意,她们是各国国君送给族主的侍妾。”
侍女风暖小声的在落欺颜耳侧低语。
“侍妾怎么了,只怕有些人混了一辈子,连个侍妾都算不上!”
离的稍近些的粉衣女子听到了风暖的话,不禁冷哼一声,明嘲暗讽道。
“柳若昀你……”
风暖气愤的拧起了柳眉,刚要反驳,就被另一侧的风爱拉住。
只见风爱优雅勾唇,抬起莲步游走在各个美人之间,双眼盯着满桌的狼藉,露出一丝讥笑,随手拿起一串珠链惋惜的把玩道“哎,每月发放下来的这些赏赐,基本上都是我们这些侍女选剩下的,不要了,族主便给了你们!”
“你这贱人,胡说什么?”
听着这话,所有的美人全都变了脸,气愤填膺,因为这等羞辱的话,还是出自一个小小的侍女,这口气怎能咽下?
她们在被送来之前不论家室,容貌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
本以为被送来月澜就会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可谁知……
有些女子已经在这阁楼住了六七年,就连族主的面都没见过,一直这么蹉跎下去。
“风爱,别忘了正事!”
风暖走至女子身旁,小声提醒道。
知道自己的有些过头了,风爱连忙回到落欺颜身旁,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姑娘,请随我来!”说着便准备往楼上走。
“慢着!!”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人群最后面的一名白衣美人,突然冷声开口。
落欺颜一行人也再次停下了脚步,不明所以的转过身子。
“欧阳仙,你又想干嘛?”
盯着女子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庞,风暖蹙眉轻喝道。
这欧阳仙本是西拓将相之女,精通琴棋书画,曾被誉为西拓第一美人,也是这醉风阁数十美人中唯一一个颇得上澜翳宠爱的侍妾。
只是此女心高气傲,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任何东西都看不上,长年素衣,就连发髻上也只斜插着一根白玉梅花簪,因为对她来说,只有族主亲手赏赐的物件才有资格上身。
“她是谁?!”
欧阳仙冷冷指向风爱身后之人,一双桃花般的美丽杏眸紧紧的盯住那一道娇小身影。
“她是……”
“又是哪国送来的侍妾吧?”
没等风暖开口,庞月双就先人一步说道,接着还不由放肆的打量了片刻,直到望见女子那赤衤果在地的双脚时,才嗤笑出了声“呵呵,姐妹们,快瞧瞧这寒酸样,连鞋都没穿!”
“放肆,你们可知她是……”
正当风爱准备厉声喝止的时候,落欺颜却拉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风暖,带姑娘先去顶楼歇息!”
“嗯!”
风爱压了压火气,沉声对风暖说道。
不待任何人反应,落欺颜便率先走上了楼梯,消失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哼,这次来的侍妾怎么会比某些人还没教养?”
“沈黛,你这话什么意思?”
欧阳仙怒视着另一边那说话的同样素衣的女子,出声质问道。
“没什么意思,妹妹爱怎么想怎么想!”
沈黛耸肩轻笑,眸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妒意,不过稍纵即逝。
她算是阁中留的最久的侍妾了,可依旧是连上澜翳的一根汗毛都未能得见,而这欧阳仙就不同了,人如其名,美的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也因此得到族主不少垂青。
“哼,我倦了!”
欧阳仙扫了她一眼,便起身优雅的离开了大堂。
刹那间,原本喧嚣的大厅变得有些冷清,侍妾们也因方才的事情,失去了选择物件的兴致,陆陆续续的就全都散了,徒留下一桌凌乱。
枭磬堂——
“依族主所示,已经让那位柒姑娘住进了醉风阁!”
华美宽敞的堂内,魅行立于紫色纱幔前,垂着头沉声禀报道。
此时,上澜翳双腿盘坐于榻上,双目紧闭,无瑕的脸庞透着一丝不寻常的青白,衣衫褪至腰际,露出结实劲瘦的胸膛,原本齐膝的墨发此刻因为汗水的关系,凌乱的贴合着肌肤。
缓缓睁开一双金色魅惑的瞳眸,似金泉闪烁着粼粼波光,迸射出刺骨凛冽的厉芒,睨向魅行的同时,薄唇轻启饶有意味道“她反应如何?”
其实整整一天他都待在这枭磬堂,对于自己这名新夫人,他并无任何兴趣,其实留与不留都在他一念之间。
柒者欺也,想想着实可笑。
“属下一路跟着,只是从头至尾,柒姑娘都未说一句话,似有意不希望阁中侍妾知晓其身份!”
魅行低着头,将自己看到的如实以报。
“呵,看样子是个沉得住气的!”
上澜翳欹靠着墙背慢悠悠地将衣衫拉好,抬起的金瞳深浓变幻着,唇瓣慵懒勾勒出一条完美弧度,稀薄的光雾从暗窗中映入,照亮了他那张几乎令人窒息的侧脸。
“直到大婚前,你都给本座好好盯着这个女人,若有半点不对……杀之!”
话语过半,上澜翳把玩着自己的长发,清冷悦耳的嗓音放佛一道催命符传入外面男人的耳畔。
若,婚前新娘突然暴毙而亡,也许又会让不少人消停一下了!
本座倒要看看娆君你选的人,究竟有何特别?!
数日后——
距离大婚不过十多天,经过族人多日的装扮布置,整个月澜焕然一新,从里至外都挂满了红绸与灯笼,如给全族穿了件巨大的喜服般艳丽夺目。
寒梅作为族花,此时更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一派喜气富贵。
只是这喜庆的气氛只暂留于族外,并未给当事人带来多少好心情。
醉风阁顶楼,室内纱幔低垂,清清冷冷的拂动着,四周墙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地面也以绒毯铺着,都是女子闺房之陈设,极尽奢华贵气。
子夜时分。
落欺颜平躺在镶玉牙床上,汗水顺着额头滴落浸湿了枕面,身上虽盖着厚厚的锦被,但依旧止不住那颤抖的身躯。
女子双颊浮起一抹不寻常的潮红,口中时不时的溢出几句断断续续的句子。
莫约持续了有半柱香的时间,落欺颜才从昏迷中逐渐醒来,想要坐起身,却是浑身发虚发软,头晕目眩,她根本连一丁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
口干舌燥得厉害,浑身似有一团炎炎烈火在燃烧,胸口处放佛被一块巨石重重的压着。
她只觉得自己好热,身上所穿的衣衫从里至外早已被汗水湿透,苍白的脸上湿濡一片,身子亦是,整个人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似醒非醒之下,她无意识的伸出手胡乱的解开身上的束缚,衣衫因为汗水的缘故粘稠的紧贴着身躯,似是长在身上一般,很是难受。
胸口的那把火,烧的全身上下都灼痛不已。
这些天,自己都是在这种昏昏沉沉的情况下度过的,天气的突然转凉让人毫无防备,高烧一连数天,也不见好转。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忘了,自从她被送到这里,上澜翳就没有给她安排什么伺候的人,就连吃饭也要她亲自去厨房取来。
落欺颜倔强的拧起娥眉,强忍不适,从床榻上艰难起身。
摇晃着随意从衣架上取来一件夏日所穿的纱裙披上,光着双脚就往外踉踉跄跄的走去。
她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吃东西,不喝水,身体一定会支撑不住。
这一觉也不知到底睡了多久,如果还一直这样下去,保不准下次昏迷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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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霜雪漫天,寒风肆掠。
鹅毛般的绒花从天而降,将原本的红逐渐掩埋,厚厚的玉尘,在月下闪耀着荧光,一条歪歪扭扭,深浅不一的脚印此时看上去显得格外醒目。
浓黑如墨的夜,仿若一幅巨大的暗影,在无边无际的延伸,将一切缘孽尽数于此。
女子一步步艰难向前,飘落的雪花沾染上肌肤,瞬间变为缕缕烟渍,可见温度之高。
落欺颜一路跌跌撞撞,脑袋中的意识也是朦朦胧胧,早已不知方向为几何。
此时的她很累,很困,有种就这么睡去的冲动……
再次走到一处转弯口时,她终于有些体力不支,无力地抵靠着假山石壁喘着轻气。
园中雨雪漫天,寒风瑟瑟,就连那鼻翼间的梅香亦是那般刺骨冰冷。
突然间,她很想念在雪山草谷的日子,因为那里有娆,有药迟,有自己所熟悉的温暖,不像这里,什么都没有,也不会有……
“族主,你喜欢仙儿吗?”
就在这时,一抹柔情似水的嗓音自石壁的另一边传来。
欧阳仙娇媚的脸蛋儿上覆着一抹羞涩,淡紫色的长裙在月下轻曳,优雅动人,外披着件厚实的白色大氅,让她此时看上去更加的雍容华贵。
假山后,落欺颜悠缓地扬起了张落寞的小脸,眼眶的酸痛让她忍不住闭上,就这么傻傻的成了个偷听着。
虽然这并非是她的本意,奈何走了这么久,体力早已透支,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大半夜跑出来找厨房,还糊涂的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