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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势坐到了女子的对面,凤澈双臂叠在桌畔,轻声询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被镜中自己的模样给吓到了!”
犹豫再三,落欺颜这才决定说出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自己?”
“是啊,应该是自己……吧!一个除了长相以外,与我完全不一样的女子。”
落欺颜眼眸向下瞥,似还有些抗拒。
方才镜中……
“她”就站在自己的对面,胸口插着一根黑箭,大片大片的深色血迹怵目惊心。
落欺颜下意识的抚上脖间,而在铜镜里,这枚坠子已非湛蓝,而是呈现如血般的暗红色,延伸出许多触角,就像是被缠绕了无数根血管般紧紧贴合着肌肤,似与己共生,合二为一。
那映射出的自己,依旧是一双湛蓝色的眼眸,但却充斥着寒入骨血的冰冷,以及那浓烈滔天的……恨意?
不错,那……应该就是所谓的恨,且是真正的恨!
“她”唇角带着嗜血的淡笑,神情轻蔑孤寂,犹如一个没有人性的魔鬼,仅仅一眼便使人心生惧意,终身难忘。
太像……
真的太像那个人了,且过之而无不及。
“算了,不要想了,那种东西无需放在心上。”
凤澈帮她理了理发丝,继而绕过圆桌,将其一把抱起,往床榻走去。
“你不必……我早已不是当初,我有腿可以走!”
落欺颜惊了下,抬了抬腿就想跳下来,谁知一个不稳反倒是勾上了凤澈的脖子,气氛顿时显得尴尬异常。
懊恼的咬了咬唇,落欺颜刻意的错开了脸,原以为面对凤澈这样“柔弱”的公子身,自己应该可以轻易跳离的,谁知……
凤澈好似已非当年自己印象中那般羸弱。
“无碍,我只是……只是……”
头顶突如其来的晕眩,令凤澈面色一白,眉锋急蹙,使出全身的力将落欺颜平安放置在榻上,这才猛地跪倒在床侧。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落欺颜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
凝视着他脸上的痛楚,落欺颜猛然记起了什么。
自己,真是猪脑子啊,这番模样明显是他的旧疾发作。
大夫!
对,找大夫!!
“你等着,我……”
想着落欺颜便赶忙下床,可刚走没几步却被男子给拉住,猛然侧目。
“……我,我没事!”
凤澈缓了缓身体的不适,这才轻声开口。
见他似是故意忍耐,定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落欺颜立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声道“那我先扶你去床上躺着,来!”
说着,女子便将凤澈大手一扛,挪上了床榻,接着解开了他的外衫。
“内袋中有一药瓶,你帮我取出来。”
“嗯!”
落欺颜提起外衫,可掏了半天也不见有任何药瓶。
“没有吗?”
凤澈艰难的撑起身子,询问道。
把长衫团作一团捏了捏,也感觉不到有任何硬物,落欺颜这才认真着点了点头。
估计是方才在集市上不小心弄丢了,没了药,这几日怕是……
捂着胸口,凤澈沉声对外唤道“乐!”
邵乐的房间住在整条走廊的最里头,怎么可能一唤就到,落欺颜刚想着说还是自己去叫他,谁知敲门声便传来。
如此听力,真是让人啧啧惊奇,到底是要有多深的功力才能做得到啊!
“主,何事。”
“事情都办妥了吗?”
“东西已经安置好了,只待后日。”
凤澈眸底微暗,沉声道“好……你即刻回一趟雪绫,替我取血药来!!”
“懂!”
话落,屋外就再也没了任何声响。
看着男子脸上的强忍,落欺颜忽然感到自己的无力,什么忙也帮不上。
女子眼中的自责都被凤澈看进了心里,只见他不执一语将落欺颜拉入怀中,笑言道“放心吧,你让我就这样抱着睡一晚,我便不会再难受了。”
落欺颜无声颔首,合衣躺在男子身侧,虽说他们之前有同过床,但那时自己对他并无任何想法,可如今……
说不羞涩是骗人的,半身微僵的她不敢有任何动作。
“果然,你才是我的良药啊!”
少顷,凤澈侧过身将落欺颜娇小的身子整个的扣入胸前,轻嗅着她发间的甜腻香气,满足的勾起了唇角,如玉般清润的侧颜上,一片安详。
很久没有过像此时这般心境平和了,若是能早一点表明心迹,该多好。
——
夜,深浓。
漆黑的厢房中,窗扇轻掩,传来稀疏规则的树叶声,沙沙作响。
寂静的床榻上,两人沉睡。
落欺颜侧着身,全身蜷起,一只手紧紧的握着身旁人的。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一定要是我?”
“为什么,大哥,连你都要如此对我?!”
忽然,男子梦呓出声,嗓音哽咽,神情时而狰狞难受,时而疯狂凶狠。
男子手中的力道更是骇人到了极点,迷迷糊糊中落欺颜被一阵剧烈的痛意所惊醒,自己的手被其掐的泛了青紫色。
“唔……!”
落欺颜低呼一声,睡意顿无。
“醒醒,凤澈,快醒醒!”
努力将右手抽出,落欺颜小心扶起男人欣长的身子。
不知在何时男子的眸已然睁开,深邃如妖,透着嗜血的锋利,犹如一朵与夜幕下绽放的彼岸花,残忍无情,这幅模样的他,吓得落欺颜全身一滞,连呼吸是什么都忘了,记忆中的男子从未出现过如此神情。
这是一种,因为害怕受伤,而全副武装的姿态。
“凤……凤澈?!”
落欺颜试着叫了声,只见男子眼底依旧毫无波澜,一看便知还在梦境中。
“呵……呵。”
“为了不存在而存在的人,我何其可悲??”
凤澈大力的捏着落欺颜的双肩,笑声狷狂如魔,却透着一股浓烈的哀伤。
血液自嘴角滑落,只见他狠咬着自己的唇瓣,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像是在自虐般。
“凤澈,你先松口。”
落欺颜赶忙从枕头下抽出布绢,擦拭起那涓流不息的血液,想要试图引导他张开嘴,然,毫无作用,力道非但没有减小相反越来越重。
这该如何是好!!
鲜红染湿了白衫,沾上被褥,也刺痛了女子的眼。
这么多血,只怕是止都止不住了,再这般下去嘴唇会被咬掉的。
情急之下落欺颜丢开布绢,一把按住了他劲瘦的腰身,捏住男子的双颊,倾身吻了上那双血唇,想要诱导他开口,浓烈的血腥味灌入口中,并非咸甜,而是一种异常苦涩的味道。
似是接收到了女子那过于柔软的双唇,凤澈终于稍稍松开了口。
感到他的妥协,落欺颜心下一喜就要抽身,谁知凤澈却一个反扣,将她按倒在床榻上,两人四目相对,男子秀眉狞扬,面色妖异,凤眸中隐匿着近乎疯狂的恨意。
反客为主,凤澈倾身而下,霸道的覆上她的粉唇,攻城略地,似是怎么样都不够,双手一举抓住了落欺颜的,十指相扣置于耳侧,使其毫无反抗的可能。
这无比骇人的力道,让落欺颜不知所措。
唇上的痛意愈渐扩散,没有半点温柔的存在。
血液的腥味逐渐的淡了,隐约间能闻到一丝男子身上的清香,炙热的胸膛贴着自己的,一声接着一声,传来着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动荡着她的心房。
“凤……澈!!”
落欺颜挣扎着想将他推开,谁知使出了吃奶得劲都撼动不了其半分,这真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吗?
其实早在上一次灵韵寺,自己就发觉了凤澈那异于常人的力道。
只是,据她所知,凤澈是从未学过武的,那为何……?!
“你是我的……妻!!”
凤澈狠狠的在女子耳畔宣示着,修长的手指大力的捏住了落欺颜那精巧的下巴,再一次强硬袭上,有的只是无止境的索取,却无半点柔情。
我的欺?
凤澈从未这样叫过自己的名,难道是她听错了?
就在女子困惑之际,凤澈的动作逐渐缓慢下来,睁开的眸也悄然合上,呼吸也一点点恢复平稳,一动不动的趴在落欺颜的身上睡着了。
好似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轻轻将他推离,落欺颜打了盆水,仔细将那身上的血迹一一拭去,然后,小心翼翼的为他上了药,小脸沉寂无声,眸光中闪过一丝心疼。
对于凤澈的成长她是知晓的,只是……
带着这种恨意的他,自己还从未见过,总感觉是那样陌生。
很想多了解他一些,多知道一些他心底的事……
想要……真正的看懂你。
落欺颜将凤澈置于自己的腿上,轻柔的拂去他眉稍的皱褶。
自己还没有如此仔细的瞧过他,三千青丝仿若一匹上好的黑色锦缎,秀眉凤眸如烟如墨,总能勾勒出一副云淡风轻的画卷,高挺的鼻,以及一张无时无刻不带着一抹浅暖笑意的绛唇。
不可置否的,凤澈比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所认识的女人都要来的好看,可是……
目光流转至窗外白芒后夜幕,落欺颜轻声叹息,将剩下的话都尽数湮没在自己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