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的,她妥协了,也认命了,指尖用力往胸口的血盅剜去。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双目轻合,只感到手指已刺入皮肉,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疯了吗??”
只听砰的一声,落欺颜的手被一股巨大的掌风给推开,那包裹着全身原本如黑雾似得的灵烟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胸前的血液毫无预警的喷溅出来,沾染上女子的脸颊与身上。
跌坐在积雪中的落欺颜被霜白溅了一身,星眸圆瞪,眼中的暗沉逐渐恢复了明朗,怔忪的盯着眼前方才发生的一切。
胸口的痛意提醒着她那是谁造成的,她刚刚……居然想要自杀??
摊开左手,落欺颜一副不可置信的盯着掌心的血迹,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有些狼狈的盯向身前阴沉且可怕的男人,凤澈喘着重气,身上原本披着的大氅早已落到了几米之外,可见他是飞奔而来的,那一向平静如水的凤眸中此时凛冽如冬。
一步步靠近,就如同一团冰冷的火焰灼烧着周围的一切。
落欺颜清楚的看着男人脸上那陌生的怒火,心底居然升起一丝惧意。
“你疯了吗。”
同样的四个字,却截然两种语气。
清润的嗓音依旧动听,却掺杂了一抹连他都无法控制的颤栗。
凤澈双膝落地狠狠的将她按入怀中,手臂的力道是那样大,似是恨不能将她融入骨血。
落欺颜抬了抬手,却发现右手居然脱臼了,根本没法动弹。
方才那一掌……
眸光微黯,胸口的疼痛正在逐渐消失。
落欺颜静静的贴着男人的胸口,先前波动的情绪此刻一点点的恢复以往。
通过刚才的事,她好似突然悟明白了一些事。
“凤澈,你喜欢我吗?”
淡漠的开口,没有任何的期待,也没有任何的娇羞,只是一个简单的询问,曾经自己很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的一个问题。
只是如今……答案,好像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女子的突然开口令凤澈明显一愣,缓缓推离怀中之人,疑惑的凝着她的眉眼。
“为什么这么问?”
凤澈牵唇反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
落欺颜看似疲惫的竖起一根手指,指向他的胸口,淡淡道“曾经,或者现在,有过我吗?”
风雪悄然拂来,带着一丝冰凉,自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透明的墙。
“我……”
“算了,无须介怀,你算是我入世以来第一个知己,谢谢你方才阻止我做了傻事!”
落欺颜放下了手,亦如她的心,再也没了执念。
拖着狼狈不堪的身子,落欺颜一步一个脚印离开了回廊。
看着女子强撑的背影,凤澈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想要迈开腿,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其实……这也是我想问自己的!”
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我可会后悔?
夜幕初降,融雪再次光临了这片冰冷的国度,毫无预警的凝成了一片片……心殇。
回府路上——
“这是西纤羽让我转交给你的!”
马车内,凤澈从袖中抽出一件香囊,递给了女子。
“平安符?”
落欺颜右手吊在胸前,左手拿出符纸看着上面的字。
愿卿能得偿所愿,此生祥和安乐。
“他人呢?”
从出了寺庙就再也没见过西纤羽的人,方才上车也没有注意,这会儿……
“方才他接到书信,想必现在正在快马加鞭回西拓的路上了!”
“发生了什么?”
落欺颜不由的担心起来,若非急事,怎会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而且……这可能还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是西拓太后病重!”
凤澈淡淡的说着,并未有太多的情绪。
太后病重?
那不就是……
落欺颜眉宇间有着少许自责,还没能好好的说一次再见呢!
看了眼手中的平安符,女子轻柔地撩开了帘幔,眺望起远方的天际,心底暗念。
纤羽,希望你也能祥和安乐一生!
少顷。
落欺颜带着疑惑的神情解释道。
“方才之事,非我本愿,也不知怎的会突然那样。”
眸光低垂,刚才自己就像是被什么蛊惑一般,差点就自残了。
“灵韵寺曾叫做镇魂寺,是为了那棵千年古树而专门建的寺庙,传闻此树中镇压了成千上万的冤魂与恶灵,然封印力量有限,且以过百年之久,所以偶有怨灵逃出,饶人心智。”
“是吗。”
落欺颜静听完凤澈的解释,疏离的应了句。
难怪会忽然那样,原来都是那怨灵搞的鬼啊,万幸没死,否则她落欺颜就太冤了!
马车一路颠簸,车上却再无半点交谈声。
两人各有所思,就这么沉默了近半个时辰,直到抵达太子府。
“殿下,我们到了!”
原本假寐的男子,悄然睁开了眼眸,率先离开了车厢。
随之,落欺颜也跟着走出,凤澈习惯性了伸出手,却被女子灵巧的绕开了。
凤澈微愣,目光显得有些低落,迟缓收回空荡荡的手。
“殿下,我先回芷晴阁了!”
客道的行了个礼,落欺颜连一眼都未曾看他,便转身离开了。
冷睨着女子疏远的背影,凤澈红唇轻抿,清冷的脸庞在雪夜的烘托下,无限寂寥,犹似天边那一轮清冷的皎月,孤独的令人心悸。
“殿下,琳琅夫人,让我来接您去芙蓉苑。”
下人装扮的男子,恭敬的走到凤澈身前,小声说道。
凤澈从方才的视线中撤回,沉默了许久这才吐出两个字。
“带路。”
——
“啊!!”
落欺颜刚踏入芷晴阁,就听到一道杀猪般的尖叫声。
“天呐,姑娘你怎么受伤了,怎么弄的!”
看着门边一脸不知所措的落欺颜,莫忘连忙丢下手中的活,快步跑上前去扶着此刻满身狼狈的女子。
“没事,小伤!”
说着,落欺颜便把肩上的白布扯了下来,晃了晃手臂,痛感已然消失。
“那……那那这些血是怎么回事?”
莫忘不死心的上前仔细检查起来,这么多血,怎么会是小伤呢?
看着都疼!!
“咦?怎么没有伤口,伤口呢?”
找了许久,也不见落欺颜身上有半处伤痕,这下轮到莫忘傻眼了。
“行了,那是别人的血,你先帮我打桶水,我想洗个澡!”
落欺颜放下袖子,眼底有着深深的倦色。
“嗯,好,姑娘等着,我这就去!!”
——
浴桶中。
落欺颜双手搭着桶沿,脑袋微仰着,双目紧闭,困意浓浓。
回想起今日种种,湿濡的指尖轻触着胸口的血盅, 指腹下传来那微乎其微的颤动,这,是属于盅虫的心跳,并非自己,如今的她不过是依附着这只小小的虫子而活。
听上去多少有些可笑!
此处的痛,这天下间还活着的,就唯有我上澜翳一人能够体会!
落欺颜猛然一愣。
为什么,会想起那个人?
算算日子,自己离开月澜已有段时间,也不知忘雪过的怎么样,那次的事有没有没被上澜翳所迁怒。
都怪自己,当初应该坚持把她带走才是!
低垂着眸光,落欺颜凝视着水中映出的自己,原本圆润的脸蛋,如今早已消瘦的不成样子,眉眼弯弯,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无边无际的忧愁。
这幅模样,还真是有够糟糕的了!
鞠了把水,狠狠泼上自己的脸,落欺颜顺势将整个身子沉入水中,一瞬间温热包裹了全身,发丝在水下犹如水草一般优雅的飘舞着,终于,那股冰冷浅了几分。
缓缓张开眼眸,落欺颜仰着脸,看向头顶那不停晃动的水面,波光粼粼的好似一片片彩霞。
美丽而又窒息。
就在这时,一道黑暗覆盖了视线,遮住了光芒。
是谁??
落欺颜心下一惊,猛然冒出水面,因为她知道在自己洗澡时从来都不会有人进来打扰,就算是莫忘,身体上的秘密太多,再信任也不能掉以轻心。
屋外——
“师兄,为……为什么不许我进去,姑娘正在洗澡呢!而且那还是个男人啊!!”
院落中,梨树下正站了一高一矮两抹身影,盯着窗纸上倒映出的高大身形,莫忘小心翼翼的望着身旁人,语气透着一丝不解。
莫忘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凤澈的心腹邵乐,只见他此时一身黑色紧身衣,冷硬的外表中透着一丝疲倦,在月光的照耀下,还能隐约看见其脸上那未干的血迹,比之平常,杀意更甚。
“你勿多事,这是主交待的,还有,别再这样叫我,我不是你师兄!”
邵乐嗓音中并无太多情绪,从始至终他连看都未看莫忘一眼。
月色清白,寒风瑟瑟。
男子一个纵身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眺望远方,莫忘双手环胸一脸无奈的摇摇头。
唉,难道所有人和主子待得时间长了,都会变得这般……无趣?
还是说……任何人吃满了十年的绝情药,都会变成这个德行?
随意的耸了耸肩,莫忘一个灵巧的翻身跳跃,稳稳的盘坐在梨树枝头,单手托腮,一副困惑的模样盯着对面的厢房。
呼呼,估计今晚又没得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