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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公务繁忙,请新夫人自侧门进入即可。”
开门的管家,面容和蔼,却是一个落欺颜从未见过的人,包括从府中走出的所有侍卫以及丫鬟,都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
听了管家的话,喜婆颔首,向后方的队伍挥了挥手,绕过正门自侧门而入。
不过须臾间,太子府大门便再次紧闭,街道空荡的仿若一座死城。
而落欺颜的思绪亦是七零八落,她不知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自己原本就带着一颗受伤的心回来的,没曾想,这颗受伤的心却在此时被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踩得粉碎。
吃了那么多苦,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地方,谁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吗?
你弃了我……毫无理由的丢下我,而后在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里,娶了另一个人?
“呵呵……”
猛地跪倒在雪地里,落欺颜笑的支离破碎,这叫她如何理解呢?
雪花从未间断的飘着,落到了她的发上,身上还有心上。
若你不爱我,我不怪你,但你为何要欺骗我呢?
可若你爱我,又怎能忍心伤我至此?
我固执的只想要一个答案,不管是与不是,我都会走,走得远远的,永不相见。
“开门!!”
落欺颜红了眼眶,一个箭步冲上了台阶,发泄似的用力捶着那厚重的门扇。
终于,门开了。
那个管家一脸诧异的盯着落欺颜“姑娘,你找谁?”
虽是一身男装,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瞧得出这样一个相貌柔美的人,绝不会是个男子。
“帮我通传一声,我想见太子,求求您了!”
落欺颜以近乎祈求的口吻说着,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模样,脆弱的不堪一击,但眼神竟又是那般的执着到了极点。
管家似是一下子蒙了,虽然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这孩子的神情,应该是有很急的事,再说如今的百姓见了太子那个不畏首畏尾的,哪还敢上门求见?
“这样吧,你等着我去通传一声,至于太子见不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好,好,谢谢!”
落欺颜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
看着重新掩上的大门,落欺颜抱着自己的身子挨着墙角坐了下来,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一个答案呢?
可能是想让自己的心死的更彻底吧!
因为那里,时至今日还抱着一丝丝侥幸,抱着那少的可怜的一丝丝……希望。
如此,就算是走了,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了。
雪虐风饕,寒夜初临。
落欺颜这一等便是数个时辰,期间,太子府的大门一直紧闭。
夜空浓黑如墨,就连一颗星也瞧不见,而这注定不是一个好天气的兆头。
落欺颜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再次敲响了大门。
沉重无力的声音,在雪夜天里尤为清晰。
过了许久,管家才提着灯笼拉开了大门,看着府外浑身积雪脸色灰白的女子,他歉意开口“太子说了,他不会见你的,今日是新夫人进门,府中还有许多事要忙,所以……”
管家欲言又止,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傻的人也能听的出来了吧。
“你告诉他,他一日不见我,我便一日不走!”
落欺颜扶着门框,语气淡极,却透着某种坚定。
见此,管家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合上了门扇。
寒霜如刀,狠狠的刮着皮肤,雪绫的夜真的很冷,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凝结成了冰,落欺颜第一次感觉到了冷到极致是一种什么滋味。
就像有无数把利刃在你的骨头上来回划动,让你生不如死不得不蜷起身子,渴求着一丝救赎,可即便如此,拥着你的从始至终,也只有那满天的霜雪和凛冽的寒风。
这一夜过的浑浑噩噩,又无尽漫长。
落欺颜来来回回昏过去数次,若不是口中呼出的白气,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从头至尾,那扇门都没有打开过一次。
她不敢闭眼,生怕错过什么。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等再有知觉时,自己已躺在一团温热中。
鼻尖拂过淡淡雪梅香,吃力的睁开眼皮,入眼的是一双柔情似水的浅蓝色瞳眸,煞是温暖,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春天的景色,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是容莫归啊!”
落欺颜嗓音沙哑的不像话,眸光带着一丝笑意。
“你还笑得出?你都快死了?”
容莫归拥着她的肩将她扶起,语气中有着一抹难以掩藏的担忧。
若不是一大早管家告诉自己,说太子府前躺着一个人,看上去长得与她很像,大抵这女人今天就死在这儿了吧!
“下这么大的雨,走,跟我回容府!”
如今容莫归的腿已然痊愈,一把抱起落欺颜就准备往马车去。
猛地,落欺颜强忍着全身的不适推离了他的怀抱,气息虚弱的扶着门口的石狮子,试图向前迈出的腿,却又折回了原地。
狠狠咬着自己的唇,雨水打湿了女子的脸,单薄的身子在雨雪中瑟瑟发颤,眼眶红的不像话,紧紧的锁住那门扇边站着的红衣男子。
你……终于肯见我了吗?
凤澈青丝半束,一袭殷殷红衫在风雨中妖娆绽放,清绝的身姿倒映在落欺颜的眸中竟是那样的陌生,乌眸依旧,却早已冰冷如斯,比之这满天霰雪更甚数分。
男子连一眼都未看她,便直径上了马车。
“等……等等!”
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落欺颜神情呆滞。
失神间,马车已然从她身侧驶离。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凤眉间牵起深深的不解,落欺颜步履蹒跚,就这么木纳的跟在马车的后面。
伸出的手臂隔着细密的雨水想要去抓住什么,然而除了一片冰冷湿濡,她什么也碰不到。
一路跌跌拌拌,摔了无数个跟头,却还是固执的不肯放弃。
“大爷,当心感染风寒!”
管家撑起伞走到容莫归的身侧,忧心嘱咐道。
“不需要,上车。”
“大爷,去哪?”
“去哪儿?当然是跟着那个疯女人!!”
容莫归朝着管家一阵怒吼,原本柔美的浅眸也因怒火变得危险。
若不是怕乐然担心,他何故要做到如此地步,真不知道,那太子到底哪点好了?除了一张皮相出众了点,还有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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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那……姑娘还跟着呢,不用管吗?”
驾车的侍卫看了眼车后被雨水淋得披头散发的女子,不由心生怜惜,开口禀报。
车厢内,男子幽幽的睁开了一双寒入心扉的冷眸,轻缓道“多话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殿,殿……殿下饶命,是小的多嘴!!”
侍卫面色煞白,差点吓得没当场跪地求饶,再也不敢乱说话。
车外的雨越下越大,冲刷着满城的雪渍,还原了一丝本来的面貌。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马车便抵达了宫门口。
内侍们在此早已恭候多时,弯腰拨开了门帘,准备迎其进入宫内。
凤澈优缓的步下台阶,眼看就要随内侍进去,衣袖却不知怎的被什么给拽住了,回眸望去,只见落欺颜脸色青白,从头到脚就像是从冰水中打捞上来似得,狼狈至极,双手固执的拽着他宽大的衣衫,目光犹如一只被凌虐的小兽,倔强而痛苦。
“为……为什么你要丢下我?”
“大胆刁民,竟敢阻拦太子,来人啊,把……”
内侍见落欺颜的动作,便准备换人将其拖走,哪知却被太子的一个眼神吓的噤了声。
红衣翻涌,在雨中肆意翩跹。
“这难道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么,你陪我几日,我便将那珠子给你。”
凤澈缓慢的压低了身子,嗓音如丝竹般动听依旧,但说出的话,却暧昧的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另外一种意思。
一种肮脏的意思。
红衫自掌心处缓缓滑出,落欺颜双手宛若脱臼般坠下,湛蓝色的瞳眸轻眨着企图沥出那眼眶中多余的液体,只是,看的越清,酸楚就越甚。
原来……所有的一切,真的都仅是她的一厢情愿呐!
痛也好,爱也罢,全部都是……
胸口似是被人扎了一刀,不仅如此,那刀尖还在里面狠狠的搅动,和着她的血肉,连着皮,连着骨……连着心。
雨水自纤弱的睫毛上滑过呆滞的眼瞳,稀释了眼前的一切。
落欺颜机械的从怀中掏出了海商令,凄凄一笑,神情如一片凋零的落叶,仍由寒风凌虐。
手掌微倾,橙黄色的珠子骤然落地,混着淤泥被雨水不停的拍打着。
“那就是说,你……对我从未动过半点真心,是么?”
瞪着地上的珠子,落欺颜发出如若蚊蝇的声音。
她的自尊,她的情意……此时,就像这颗珠子一样被丢弃在泥土中,仍人践踏。
沉默少顷,男子眸光垂落错开了她的脸,薄唇掀起。
“你也看见了,我昨日刚娶了新夫人,若我心里有你,又怎会这么做!”
“要怪,就怪你太痴……”
轻柔的低语,仿似来自遥远的忘川,飘忽不定。
这一刻,落欺颜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趔趄跌倒在泥水中,她甚至不知道凤澈是何时走的,宫门前也仅剩下她一人,孤单单的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