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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恨,越是悲……就越会被提早激发。
这一刻,像是有什么被压制了许久的东西彻底冲脱了心底的禁锢,体内血液汹涌翻腾,如岩浆般炽热,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正游走于四肢百骸……
男子周身浮现出浓浓血雾,嗜血非常,金泽中一缕红光隐匿其中。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园中重新回归一片死寂。
晶莹的雪花优缓飘落,不觉间成为压垮树枝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积雪塌落了一地。
若是什么都留不住,不如全都毁了就是!
男子原本光洁的额头上,此时已现出一道花型魔印,岑薄的唇瓣在荒凉的夜幕下勾勒出无尽的寒意,眼中最后的一缕清澈被无边无际的魔气所吞噬,再无半点光芒。
如今这般……才应是月澜族主面具下该有的模样。
落欺颜 ,如你所愿,天底下再无凤澈此人!
从今往后,是苦是悲,是怒是恨……我们都且各自受着吧!
三日后——
北方的天气总是不那么尽如人意,而雪绫亦是如此。
灰白的天际,零落的飘着几朵乌云,不见一丝阳光,阴郁非常。
这里,几乎每隔两日就会下一次雪,所以雪绫终年都是一副千里冰封银装素裹的模样。
有人曾问过,雪,为什么是白色的?
我猜,可能它……只是忘记了原本的颜色吧。
一整天,落欺颜都觉得心神不宁,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因为,她发现忘雪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交待,消失了整整一天,她找遍了酒窖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要知道那丫头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这么久。
直到傍晚时,有人来传话,说是太子要带她去轩王府赴宴。
经过上回的事,这还是上澜翳第一次主动找她。
怀揣着不安的心情,落欺颜被人带出了太子府。
马车边,男子一袭白锦长衫,绣着威严大气的百兽图,肩披灰白色大氅,脚踏同色蟒靴,身长如玉,贵气逼人,墨发束成玉冠,看上去一丝不苟很为正式。
没等女子走过来,凤澈便一把将她拉上了马车。
刚触及那只手,落欺颜就感到全身一滞,有些疑惑的朝他看了过去。
好像,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马车疾驰在城中的雪道上,男子满脸岑寂的盯着窗外的景色,有种留恋的味道。
太子府离轩王府并不是很远,短短的路程却让落欺颜有些坐立不是。
“你将忘雪弄哪儿去了?”
车厢内,落欺颜凝着眼眉成功打破平静,语气不是很好。
“她替我办件事去了!”
凤澈放开手中的窗帘,缓缓开口。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就连说话也是看着别处,这让落欺颜更为觉得奇怪。
这男人不会是为了上次的事,所以想要无视她吧!
那业已如此,干嘛还要带她出来?
“请你以后不要再让忘雪替你办事,你既让她照顾我,那她就是我的人!”
落欺颜并没有注意到,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对面的男子眼眶却悄然地泛了红,就连脸上的神情也变的无比哀伤。
“我……我知道了!”
男子轻柔的嗓音让落欺颜一瞬间有些不可思议。
这要哭的样子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刚才是自己话说重了?伤了他的玻璃心,这气氛好生古怪。
没等女子细想,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太子,轩王府到了!”
侍卫的声音传入车厢。
落欺颜和凤澈相继下车,接而被轩王府的下人引入府内。
——
这一路,落欺颜都感到疑惑至极,堂堂一座王府竟然看不见一个婢女或家丁,除了大殿亮着灯以外,其余的地方皆是一片黑暗,无形中,好似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石屏后的荷花塘里色泽漆黑,水珠自假山的峭壁上有规则的滴落,一声一声清脆无比。
此时,乌云缓缓的遮蔽了天上的新月,将那最后一丝可怜的光都彻底吞噬了。
“臣拜见太子殿下!”
“二哥,无需如此如此多礼!”
刚踏入大殿,座上一身戎装的男子便满脸笑意的迎了过来,抱拳行礼。
守着大殿的侍卫自觉退出,顺势将门关上。
宽阔辉煌的堂中,灯火通明,脚下铺着赤色的地毯,四根朱红巨柱直入高梁,柱子中间整齐的设着座位,一共三个桌几,都置着美酒佳肴,瓜果蜜饯。
凤清轩看上去心情极好,当散漫的目光在触及落欺颜时,脸上的笑意更甚。
“听闻太子要来,两日前臣便命人备好这些佳肴,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二哥客气了……”
“其实,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入座后的凤澈也不兜弯子,直截了当的进入正题。
“哦?太子尽管讲,只要是臣能做到的,定当竭尽全力。”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位太子殿下在这个节骨眼儿亲自登门拜访。
“我听闻,父皇曾赏赐过一副图卷给二哥,所以今日便是为此而来。”
凤澈放下酒杯,态度谦和的说道。
“图卷?”
紫红的唇瓣稍稍抿起,凤清轩眼中掠过一抹讶异,原以为凤澈来访,会是为了什么重要之物,没想到竟是一张破画?
“不错,二哥有所不知,这幅画名曰澜图,是幅不可多得的珍品,一共分为左右两卷,右卷一直收藏于我府中,而左卷……”
“来人!”
还未等凤澈说完,便听凤清轩向外扬声唤道。
“王爷!”
管家模样的老者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低着头。
“你,去书房将上次皇上赐的那幅画给本王取来!”
“是!”
似是没想到凤清轩如此好说话,凤澈捏紧的心绪不由放松少许。
寂静的大堂上,一时间显得有些沉闷。
“对了,还未请教这位姑娘芳名,上次的事有些误会,请你莫要放心上。”
就在这时,凤清轩将视线转移到了女子身上,双手执杯开口。
心底虽不情不愿,但落欺颜还是不动声色的举起酒杯。
“显王言重了,小女子人微言轻,区区贱名更是不足挂齿,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显王恕罪。”
见女子态度冷漠,凤清轩也不恼,只是不死心的继续开口。
“唉,姑娘这是什么话,哪有人如此贬低自己的!姑娘但说无妨。”
看这显王的样子是不准备放过她了,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落欺颜轻叹了口气,礼节的点点头“小女子名唤七七。”
“七七?嗯……还真是个好记的名字!”
凤清轩眼中一番思量,转而望向凤澈。
“太子还真是好福气啊,前几日刚娶了新夫人,身旁又有像七姑娘这样的妙人,哪像臣,时至今日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二哥说笑了。”
落欺颜听着他们两兄弟之间索然无味的谈话,顿时觉得兴趣缺缺。
确定这两人真的是兄弟?这么虚伪的聊天难道不累吗?
也不知要几时才能回去,这上澜翳也真是的,有那么多夫人妃子,为何非要拉着自己。
就在落欺颜无聊的四处打量之时,身体蓦然顿住,好似发现了什么。
咦,为何这墙壁上会有小孔?
落欺颜眯起眼睛无声端详起四周密集而均匀的孔洞,一抹不好的念头涌现脑海。
难道这是……
“王爷。”
正待落欺颜想着要怎么提醒凤澈的时候,殿外却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只见刚刚的老者双手抱着一幅画轴走了进来,送至凤清轩的手中。
“太子瞧瞧,这是否就是你所说之物?”
凤清轩并没有打开画轴,而是直接递到了凤澈的桌上。
展开画卷,一幅动人的月澜山水图跃然纸上,云雾缭绕,血梅绽放,绘着熟悉的莲山,冀道以及封梅陵,每一处都是那样的幽美,每一处都是那样的令人怀念。
“是……是这幅图!”
凤澈看上去有些激动的应着。
“既然如此,那就送给太子了!”
“真的?”
有些不可思议的瞪着双眸,凤澈刚准备道谢,便感到衣袖被人拽了下。
转过脸,只见落欺颜向他使了个眼色。
顺着她视线望去,凤澈袖中的双手猛地攥起。
成百上千的小孔,排列整齐,无一例外的都对准了他二人,仔细看还能隐约见到那黑暗中的森森银光,估计只待某人一声令下,便会万箭齐发,将座上的人射成筛子。
“太子都亲自登门了,臣哪有不给的道理。”
凤清轩脸上的笑意一刻也未散去,只是愈发的叫人犯怵。
酒席间的气氛刹那变得诡异且凝重,酒水声缓缓入杯,成为此刻最响亮的音色。
“……二哥,七七不胜酒力,要不今日就此散了,改日,我再……”
“怎的,太子得了想要的东西,就急着要走了?”
不等凤澈说完,凤清轩凉凉的嗓音便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肆意的把玩着手中的玉杯,目光再无之前的散漫,阴寒之气在眼底一点点盘踞,倏然,食指上扬。
“小心!!”
一阵箭雨穿墙而过,正对着凤澈的脑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