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冷静得丝毫不像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可夏言冰却捕捉到了那一丝淡淡的伤感气息,心情跟着沉了下去……
这个孩子……难道没有母亲?难怪跟小姨那么亲热,刚开始见到他们还以为是母子俩呢。
多了几分心疼,将小小的身影抱紧,轻抚他的背安慰道,“不会的,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抛弃自己的小孩,如果真的有……那也一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小脸冷淡的神情渐渐转为意外,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借着窗口西斜的阳光,她柔和的线条,眉宇之间温情宠溺的神情,都如同温暖的泉水一般缓缓的融入他的心底。
那一刻,他那颗小而坚强的心突然有些动容,有些沉溺。
或许……她真的不是那样一个人呢?
或许,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误会了呢?
但很快,这样的念头就被他扼杀在摇篮里,他才不会因为她的只言片语就被欺骗!
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地推开她,表情又恢复了平时的疏远冷漠,“正经人家的女孩子不要一天到晚对人家动手动脚的,被我小姨看到,跟你们公司的合作计划就泡汤了!”
他从沙发上跳下来,抢走了她手中的包包,刚走出去没两步,他又折返回来,小手在她上衣口袋摸出她的手机来,输了一串自己的电话号码,一本正经道,“你对我小姨的道歉我本人还没有接受呢!等我想到怎么惩罚你之后再联系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
只是那小小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剩下夏言冰一脸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成功将苏家的侄姨俩送走之后,夏言冰也回办公室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把关于蓝槿的合约修改意见放到龚致霖办公室后便准备回家。
刚刚踏出一步,手臂传来的拉扯力便再一次将她拽了回去。
她皱眉望去,眼神更冷了几分,甩开对方的手,“怎么,总监还有什么吩咐?”
龚致霖抱着双臂靠在墙边,冷冷道,“夏言冰,你提的修改意见我刚刚看了一眼,我想,你大概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总监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猛的一拍桌子,提高声音吼道,“我交给你的任务是让你说服蓝槿,而不是让你提出这些条条框框的修改,如果真的要改我也不会一开始派你去了!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公司定下的合约条款岂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办公室大门没关,暴怒的声音将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那些眼神或幸灾乐祸,或讥讽嘲笑,都如同针芒一般刺得她浑身难受。
“可是总监,那些条款的确太严苛了一些,我想蓝小姐是不可能会答应这种不平等条约的。”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镇定,她知道,龚致霖对她的刁难不仅仅是夏语婵的教唆,同样也是为了变相讨好苏冉月这个大金主。
“我说你有错,你还敢顶嘴了是吧?”龚致霖怒吼一声,突然冲到她的面前,扬起手来。
夏言冰心里一惊,下意识的闭上双眼,他的拳脚却迟迟没有落下,脖子一阵细微的拉扯,她惊恐的睁开眼睛去看,那条被她贴身戴了七年的项链被男人狠狠地抛向窗外!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眼前再没有一丝光明。
她赤红的双眼狠狠地瞪了一眼龚致霖,随即头也不回疯了一般冲出办公室。
冷风刺得脸颊生疼,却抵不过心里抽疼的百分之一。
那条项链,是父亲临死前交给她的。
尽管已经失去了人生几乎所有的记忆,可唯独车祸发生后的一些片段,怎么忘也忘不掉……
依稀记得父亲口吐鲜血,却不忘对她说——
“好好保管,那是你母亲与我定情信物。”
“好好活下去,爸爸会永远爱着你。”
……
这些事情,龚致霖他分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到现在才知道,世上真有人能够如此残忍,可以把你最在乎最珍贵的东西活生生在你眼前撕碎!
狂奔到一楼,公司前的广场上人来人往,夏言冰如同没了魂了孤魂野鬼般在广场上漫无目的的四处搜寻起来。
广场上巨大的喷水池正对应着龚致霖十六层的办公室,她想也不想,便一头扎进水池中摸索起来。
水花四溅。
秋后的冷风拂过湿透的身体,刺骨的冰冷让人绝望得想要昏厥,路旁行人如同看疯子一样的看着她,可她却什么都不在乎了。
此刻唯一的念头,便是找到那条项链,那是父亲对她深沉的爱,是她一直以来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是她充满了无边无尽愧疚的生命里唯一的安慰……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许多看热闹的人群也随之散去。
偌大的广场只剩下孤零零的身影还在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找着那一条不知所终的项链。
夜灯将她的身影拉长,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涌出了眼眶,她无助的望着夜空,声音凄凉而悲恸,“爸……对不起……”
疯狂的痛恨自己无能,想要保护的人保护不了,想要守护的家也支离破碎。
爸留给她的项链没了,那套房子过不了多久说不定也会落入夏语婵母女俩的手中,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巨大的精神打击与身体的疲惫双重折磨,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体无力的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