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个小混混,就能管理聚集着五六百上千人的南山垃圾场,住在垃圾场周边的三百多户人家,居然老老实实的按照黄毛小七定的规矩,按月缴纳保护费,想起来也是够荒唐的了。
黄毛小七还说了,他们不来收保护费,也会有其他人来收。倘若不用交纳保护费了,南山垃圾场的三拨人,还会那么“讲规矩”吗?
当然,我所说的规矩和区婆婆说的规矩不一样,我说的规矩是一种生存的自然规律;而区婆婆说的那个渣渣帮的规矩,则是人心道义。
难道,我制止小七他们收取保护费,错了吗?
我突然想起区婆婆,也像趁机试探一下这个黄毛小七对我的态度是否诚恳?
于是对小七说:“这样吧,既然你们对南沙坡垃圾场了如指掌,应该也知道一个叫做区婆婆的人吧?”
“知道知道。”
小七以为区婆婆就是我所说的老乡,于是急着表功:“不过我们可没有收过她的保护费的啊,看她一个老人也不容易的。”
小七两眼放光的看着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没有收区婆婆的保护费,而区婆婆又恰恰是我的老乡,这样一来,小七和我的关系又近了一层。
我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摸出两百块钱递给小七:“你明天去买点米买点油,直接送到区婆婆家,她要问起,你什么都不要说。”
我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让小七他们云里雾里地摸不着我和区婆婆的关系,以后也会关照一下老人。
小七看我委托他办事,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恩宠,立即躬身双手接过钱,连连说:“小事情,明天我亲自去办,大哥您就放心吧。”
我点头,心想:你办不办那随便你了,不就两百块钱嘛,反正我还会亲自去感谢区婆婆的,到时候自见分晓。
说话间就到了南山街道上。
南山街还很热闹,道路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烧烤摊。
小七说,这夜市一般会摆到凌晨三点多钟,生意好的几个摊位还会摆到天亮。
我暗自感叹,不就五里路的距离,这南山街和南山坡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小七死拉活扯硬是要请我和伊二孃吃烧烤,说是给大姐姐赔罪。几句溢美之词,伊二孃就招架不住了,那表情仿佛渴望着被这帮小崽“那个”一般。
看着伊二孃那一张搔得让我都想咬上一口的脸蛋,我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她如此渴望,我当初就不该对小七他们一番拳打脚踢,不如就成全了她。
我们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摊点坐下,主要是图个清静,我还可以和小七他们交流交流。
伊二孃喝得有点放肆,一口气灌下了两瓶啤酒,也就分不清南北了,拽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叫着老洪。
看来,伊二孃和这个老洪的感情不浅啊。
我正烦着伊二孃一天烂酒的德行,小七他们几个相视一笑,一个个就举起杯子给我敬酒:“洪哥,敬你!”
我一愣:这是哪跟哪啊?原来几个小崽把我当成伊二孃口中的“老洪”了。
我扯起嘴角笑了笑,也懒得解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伊二孃有心事,有心事的人灌不得酒,酒兑着忧伤就更容易醉。
其实我也有很多很多的心事。
可能就是因为心事太多了,反而“账多不愁”了。
边吃边聊,对黄毛小七这帮人大致有了一个了解。小七今年十九岁,老家在六枝县,百年前原本也是家境殷实的,爷爷的爷爷还当过清朝的举人。后来到了民国时期,家道逐渐中落,他的爷爷一天以酒浇愁,唉声叹气怨天尤人,说什么怀才不遇,天降大任于他人等等。到后来,在小七六七岁的时候,就跟着外出打工的父母来到林城,在南山的农民工子弟学校读到初中二年级就辍学了,跟着几个同样是农民工子弟的小崽,“组建”了一个“南山帮”。几年下来,南山帮居然壮大到了十三名骨干成员,下面还有二十来个小喽啰,都是一些偷偷摸摸的小混混。
小七其实也会一点功夫,鹰爪功耍得有模有样,直接用手指就打开了啤酒瓶盖。在南山坡垃圾场的时候我倒是也领教了一二,差一点就被他抓破了我胸前的衣服,还好我一急速山上,一脚踢在他的脸上。
小七说,他的功夫是祖传的,他父亲的鹰爪功更是厉害,能徒手抠出墙上的砖块。
我揶揄道:“你就凭着这点功夫称霸南山了?”
“大哥,其实当老大不在于功夫多厉害。”
小七眉飞色舞地说:“当老大主要是要会管理,要得人心。现在又不是古代,现在的将军,说不定连枪都不会打,你敢说他就管理不了军队?”
呵呵,小崽懂得还不少嘛。
小七接着说:“但是做老大的,就必须得心狠手辣,不能有妇人之仁,一定要执法如山……”
我笑眯眯地问:“这么说,你心有多狠手有多辣?”
小七微笑不语。
另一个小崽接过话说:“七哥能带着我们在南山混出一片天地,不仅是靠他的功夫,最关键的就是靠心狠手辣。”
说完又是一脸诡秘的笑。
伊二孃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居然伏在我的大腿上睡着了。
不对啊,两瓶啤酒她应该不会醉成这个样子的啊,我前几天和她和茅台,她怎么说也喝下了三四两啊。
看来,她中毒太深了,感情这玩意儿啊,伤人!
这几个小崽,居然把心狠手辣说得如此轻松,甚至当作炫耀的资本,看来要挽救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喝下了三瓶啤酒,小七右手大拇指扣着啤酒瓶盖,轻轻松松的又给我开了一瓶,笑眯眯地恭维着:“大哥真是海量,来来来,吃个鸡菌子,下酒安逸得很。”
说罢就用筷子把一块烤熟了的鸡菌子扒拉到我的面前。
突然,我感觉这帮小崽的笑容有点不太正常,但是又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刚刚还在说着胡话的伊二孃,此刻伏在我的膝盖打起了呼噜……
不对,我在当铺里住过两晚上,就没听到她打过呼噜。
不行,我得赶回去了,这里好打车。
十多家夜市摊点生意都很火爆,很多出租车都排在路边候客。
我拍了拍伊二孃的脸庞几下,她还是睡的死死的。
小七他们几个的笑容越发诡异。
莫非……
不好!
我身子一歪,突然就栽倒伊二孃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