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晓伟在一边小声喊我。
“哦。”
我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说:“开会的事情我知道,我主要是忙着和青城县那边对接,开会啊商讨拍摄啊这些事情,就由她组织就吧,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走吧,我先不回电视台里,我得找个地方打整一下,估计还得去青城一趟。剩下的款子得催紧点。”
晓伟看了我一眼,表情很复杂。
我期待着他赶紧离开,千万千万不要识破我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之前的副科被彭泽轩抢走了,我已经很难受。因祸得福白捡了一个正科,现在却被樊曼妙架空。
这种痛,埋着也就埋着,不去触及它,似乎也不怎么痛。可是晓伟倘若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就有可能撩拨起藏在心底的痛。
所以,我希望他是一个傻瓜,一个聪明的傻瓜。
赶紧离开吧。
也不知道晓伟是真正的傻瓜还是聪明的傻瓜,当真就走了。
走出咖啡厅,晓伟一个人站在街边打车,时不时的回头看我。
一起工作了五六年,平常教他训他都习以为常,我似乎就该教育他的,他也理直气壮的接受着我的教育,日子平平淡淡的就过去了。经过黑蟒洞那一场生死之后,他似乎才开始在意我这个师父,觉得没有我这个师父的日子,似乎缺少点什么。
趁晓伟不注意,我钻进了路边一座公厕,把胡须扯了下来,又洗了一把脸。
出来的时候,晓伟还在路边等车。突然发现了干干净净的我,他似乎很兴奋,又准备走过来和我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见一辆越野车发疯一般朝他冲了过来,而晓伟这个时候正专注地看我,居然不知不觉。
我顿时大叫一声,一个腾跃飞出两丈开外,一把将晓伟掀开。
越野车当即擦着我的身子冲到了人行道边,直接撞上了粗大的行道树才停了下来。
晓伟脱险了,我却倒在了地上,但是并没有受伤。
只听见路人一阵惊呼,就有见义勇为的市民当即把肇事司机控制住,原来又是一个“隔夜酒”醉驾司机。
但是倒在地上的我,却怎么也起不了身。
糟糕,怎么就浑身软弱无力了,半点劲儿也使不上?整个人甚至昏昏沉沉的进入了半睡眠状态。
我想我是昏迷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的病床上。从枕头和被子上的字样我就知道,这是省医科大附属医院,应该是骨科病房。
怎么了,难道我的身体某处被撞骨折了吗?记得当时越野车并没有挨着我的身子啊。
老唐,樊曼妙,晓伟,还有栏目里的许多兄弟,全都站在我的身边。
看着我白煞煞的脸,老唐似乎显得有些心疼,这个从前就没怎么把我放在眼里的家伙,可能是因为我失踪了一个半月的缘故,或许是因为我刚刚见义勇为救了晓伟,现在看来似乎动了一点真情。握着我的手一再重复着一句话:“醒来就好,醒来就好。”顺便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我正纳闷着,老唐怎么会突然这般感性呢?
突然发现有记者正在拍摄。
心里也就笑了:老唐啊老唐,你妹的咋就这么虚伪呢?
一问是哪里的记者,才知道是《民生关注》栏目两个新人,难怪我觉得眼生。
两个小朋友说,他们已经从交警那里调到了路面监控,也采访了当时“见义勇为”控制了醉驾司机的市民,现在只需要补上我和晓伟的采访,就可以得今晚节目的一个“看点”,顺便也宣传宣传我们电视台的老记者是如何见义勇为的。
“不行。”
我断然否决:“第一,我救的是自家的兄弟,不是一般的路人,用不着大张旗鼓地宣传,领导和观众要是知道我和晓伟是同事关系,效果就恰得其反了;第二,你们一旦把这事报道出去,被我母亲知道了,她会很担心的。”
我是出了名的孝子,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所以大伙都感到有些为难。
看着记者郁闷的模样,想着当初自己当记者的时候,的确有点舍不得这条新闻,于是又说:“报道也是可以的,不过我这个当事人得用化名,你们随便编个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行,还有,面部要要打码。”
老唐张着嘴巴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樊曼妙插话了:“我觉得闵老师说的是对的,我们自己给自己贴金始终不太好,尽管是绝对真实的事情,但是同行还是会有非议,反而把好事搞成了坏事,低调处理是正确的。”
老唐想了想,也点头表示同意。
等记者拍完镜头走了,老唐才说:“赶快好起来,《大挑战》栏目太需要你了,频道也需要你。”
记者都走了,估计他说得应该是真话吧:“医生说了,你估计是惊吓过度,连皮外伤都没有,养两天也就好了。我给你说啊,两天之后就来上班哦,好多事等着你呢,这阵子事多,小樊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樊曼妙在一边说:“是啊是啊,很多工作还需要您来组织呢。”
樊曼妙是北方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三年前在台里工作了不到半年时间,也能说一些黔中方言。
不管是用普通话还是方言,她一直用“您”来称呼我,尊敬倒是一直都在的,包括三年前在床上的那一段时间。
人们慰问一番之后都跟着老唐离开了病房,只有晓伟和樊曼妙没走。
两人没走也是有理由的,我是为救晓伟受伤住院,他不可能走。
而樊曼妙,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师父,加上曾经还有那么一段故事,她也不好离开。
“晓伟,扶我起来一下。”
晓伟还来得及过来,樊曼妙就伸出手臂准备来抬我的脖颈,我急忙挥手制止:“你不方便。”
晓伟就懂了我的意思,过来扶着我去上厕所。
在卫生间里我试着运了一下力,怪了,浑身还是使不上劲了。
莫非我的功力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吗?连蹲厕所都双腿发麻,35年来我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小时候父亲就逼我扎马步,那可是按小时为单位的。
再躺在病床上,我突然很伤感。
换成以前,我不像练武的时候,有没有功力倒是无所谓。现在不一样了,身负那么多使命,功力尽失对于我来说,相当于宣判我成了一个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