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复奢华的龙椅上,七岁的小皇帝一直端端正正坐着,安静听着,此时紧紧抿起嘴唇,皱着眉头,神情凝重,似是不信。
朝野上大臣窃窃私语,窸窸窣窣。
“呵呵。”吏部侍郎嘲讽地笑笑,一阵得意,“这可就简单了,罪人梁用既然直接认罪了,那么就按当今律令查办罢!”
左相秦南此时开口道:“直接省了一堆麻烦,摄政王,你看直接判罪如何?”
言郢一直淡淡观望着,此时轻笑一声,“梁用认得也太过轻巧了罢,可与之前抵死不认截然不同,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太后娘娘,你说呢?”
言郢目光投向殷洛,眼中带着探究,又似玩味。
殷洛扯了扯嘴角,即便是在梁用身上发生不可告人之事,也不是她殷洛做的,“摄政王,哀家觉着也是。而现下当然不能放过蔑视皇规之人,也不能走漏投机取巧犯罪之人,可,哀家看刑部司狱似乎仍有话说。”
凌燕刀削似的面容此时冷峻,继而拱手道:“微臣确实有话要说,抓去犯人固然重要,却也不能冤枉无辜!微臣有证据,可证梁用大人无罪。”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竟然还有证据说其无罪,那梁用本人为何要认罪?!”
“梁用是被屈打成招还是……他诚心庇护某人?”
“说不定真有可能,毕竟闹得最凶的还是他的儿子……”
“你是说他要替儿子顶罪?!”
“这位大人,我可没这么说,我哪敢说吏部侍郎和左相对此案断错!”
众人争断不休,大理寺卿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左相秦南倨傲睥睨,扫了凌燕一眼,神色里尽是轻视,哼了一声,“凌大人,那你说说,有何证据?”
殷洛手撑着下颌,笑得意味深长,这里可就有意思了,眼睛扫视了一周,忽而发现言郢勾起嘴唇在看她,殷洛不由得僵了僵,升起一种被盯上的不由自主之感。
凌燕朝着身边太监耳语,太监领命后,到大殿门口喊道:“宣梁荀、徐七娘及若干人等。”
吏部侍郎听见徐七娘的名字,不由得皱眉,脸上闪过一丝疑虑及慌张。
待到若干人都跪在殿前,凌燕才问道:“徐七娘,你可认得得面前的梁荀?”
抹着厚厚脂粉的徐七娘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直低着头,也不看一旁的梁荀,说话时紧张得声音结巴,“认……认得。”
梁荀只顾自己喃喃自语,“不要过来,走开,不要过来……”
“那你可知梁荀的龙胜阁?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连着你自己的身份一并解释。”凌燕继续道,气势冷冽,吓得徐七娘连忙磕头伏地。
“草民,草民……知道梁荀,当……当然也识得那龙胜阁。草民乃妓院老鸨,经常见梁公子来玩,也常听梁公子吹嘘龙胜阁之物胜比宫内之物,还曾听过,听过……”徐七娘讲得磕磕巴巴。
“听过什么?可不要胡说。”吏部侍郎忽的开口,并走到徐七娘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
徐七娘颤颤巍巍瞄了一眼,曾在丽春院里见过赵己,知是吏部侍郎,听见他的话后,此时不敢再说下去。
“你忘了我同你说的话了?”凌燕靠近徐七娘,周身气势冷冽。
吏部侍郎被凌燕盯着,不都得后退了几步。
“草民……”徐七娘打了个冷颤,“梁公子醉酒时曾当众说过,他父亲被他蒙在鼓里,不知此事,梁公子且买了许多宅子,那宅子就是给其父的,签名也是伪造的……还曾炫耀,一堆破烂玩意,加了皇上的名头就翻了万倍……”
徐七娘抖着指了指周遭一同进来的人,“此些公子,还有草民楼里的姑娘龟公都可作证。
吏部侍郎不由得脸色发青,思索了番,阴着脸,打笑问道:“不知凌大人从何处找到此些人的?难不成是常去这风花雪月之地,呵。”
大夏朝臣中,有不少混迹在青楼的人,可毕竟臣子们大多是私下去,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却不会说出来,反而以取笑他人进入妓院自甘堕落为乐。
凌燕依旧神情严肃,嘴里却带讥讽,“赵大人,下官乃刑部司狱,为查案进入此场所,常有的事,可不不像某些人,只为贪图玩乐。”
吏部侍郎脸色青红交接,又无甚反驳,情急之下只得以官威压制,“大胆,竟敢顶撞上官!”
他却忘了这是朝堂,说到官威严,是远远轮不到他的。一向少言少语的吏部尚书剐了他一眼,吏部侍郎赶忙闭口,只得横了眼凌燕。
左相秦南此时哼了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即便是梁用不知情,那他也有管教不严之责。”
“臣……”凌燕还想辩驳。
殷洛眼神示意凌燕莫要再说,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凌燕才不得不闭了口。
朝上一时沉默,大理寺卿打破了静默,“此事,梁荀定是饶不了,而梁用也难逃责罚。”
殷洛挑了挑眉,如削葱根的细手捋了捋胸前发辫,身上红袍衬得肤色白皙红粉。
她想起大理寺卿和吏部侍郎暗结珠胎之事,不由得愤愤,尽是一群狡诈的人!
“梁大人辅助年幼的皇上时,尽心尽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梁大人确是对龙胜阁之事不知情,却为保儿子自甘认罪,重情重义。”
殷洛望了望梁用斑白的霜发及布满邹纹的苍老容颜,继续缓缓道:“不论是念其年纪大,暮暮老矣,还是为其过去功劳,也该从轻发落。”
言郢闻言注视着殷洛。
殷洛觉着这言郢怎的眼神如此温柔,就像在对她放电!传言,言郢可是大夏第一美男子,此等俊美无双的人这般看她,她真的吃不消啊!
殷洛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撇向另处。
凌燕点头,道:“臣同意太后娘娘的看法。”
左相秦南仍未说话,而吏部侍郎则是脸色尚青,也不开口。
下面臣子意见不一。
分成两派,一派认为该重判,一派认为该轻判。
大理寺卿没办法,只得又道:“摄政王,且还由您来定夺。”
接着群臣纷纷跟着道,“摄政王,请您定夺。”
言郢的地位在朝中一向超然,凌驾一切之上,殷洛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