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左相是殷洛叔伯的身份和他做过的事情来看,殷洛应该是要十分信任他才对,就像从前的殷洛也是将左相视为最亲近之人。
先不管户部尚书之事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单单从左相本身来看,依照过往的记忆,左相还与殷洛生父是结拜关系。
从这关系来看,左相应当是对殷洛全无恶意的才对,所以不论是发生什么事情,左相也应该是站在殷洛这边的。
殷洛理智上是这么觉得的,可是在情感方面,总觉着对左相亲近不起来,是一种排斥的感觉。
如今左相秦南与殷洛说的事情,很是吃惊,言郢真的与殷洛订婚了?!这个消息没有人说过,来得是这么的突然,殷洛还一度怀疑是假的,可是见左相认真的表情,他应该总不至于那这种事情来说假罢!
地上的茶杯碎末散落各地,很是锋利,茶水也溅得此处都是,采薇连忙叫人过来收拾,用扫帚扫掉碎片,以免伤到人,还拿布擦着殷洛手中的茶水渍。
殷洛有些恍惚,问道:“左相,方才你哀家被摄政王蒙在鼓里,是何意?”
左相悠然坐着,摸了摸胡须,他年纪大了,又是身为左相,有种很稳的宠辱不惊的气度,在方才殷洛杯子摔下来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此时他啜了一口茶后,说道:“摄政王待太后娘娘的如此关怀,难道不就是有所企图吗?娘娘你尚且未到双十年华,即便是先皇赐予了太后之位,却是太年轻毫无经验,还是个黄花闺女,难免会因为俊俏男子的一点花言巧语而受骗。”
这一番话,左相说得很是清楚,也很相当直白了,这样的话不似是一个臣子该对太后娘娘说的,反倒是像长辈对晚辈说话的口吻,在劝诫她不要轻易相信摄政王。
屋内的宫女为了打扫而走进走出,说不准两人的话在不经意之间给人听了去,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做文章,进一步羞辱殷洛……
所以,殷洛在说话时,很是注意,不想留下话柄,在回应与摄政王的关系时,不论内心真正想法是什么,她都只会否认。
“左相,你也是觉着哀家与摄政王有别的关系?可是哀家对他,半点别的念头有没有。”殷洛懒懒的倚着暖榻,很是不在意的冷淡神情,表现得平静又事不关己的样子。
“如果没有,那自然是好的,臣可是很担心娘娘你,怕你受到伤害。臣说的话或许是有些逾越了,不过身为娘娘的叔伯,老臣还是想着提点太后娘娘几句。”左相的话似乎很是中肯,是一种关切的语气。
“谢过左相了,叔伯近年来都不往来于宫中,哀家与叔伯也是生疏了,若是有空,叔伯可以常来坐坐。”殷洛也是顺着左相的话,与其寒暄了几句。
虽然之前的殷洛或许与左相很熟很亲近,但是自打殷洛到了这个异世之后,她是半点也没有看出左相与殷洛哪里像个有亲属关系的人,左相可是没有来过这个翠微宫一次,此次还是头一回来到太后的宫殿。
两人各怀心思的说了几句,然后左相就告辞了,殷洛还亲自将左相送了出门,走过翠微宫的长长廊坊,绕了碧波池塘和曲桥。
望着远去老态的背影,她心中有些感慨,分明头发都斑白,却还有这么多放不下的东西,看到他的样子都替他觉着心累,其实殷洛与言郢的事情与他又有关系呢?
殷洛暗自思忖,忽如其来的探访,不熟的叔伯,这左相是真的关心她呢,还是说也在想着谋算什么东西?
至于他所说的言郢与苏幕么,殷洛又不是没有看出来,苏幕可是与言郢放肆粘着呢,言郢也未曾拒绝过的。
殷洛与言郢是什么关系?呵呵……
“我和你说啊,昨日我有个当值的姐妹瞧到摄政王亲自给太后娘娘喂药呢,那股子亲密劲,啧啧,真是不一般啊,若不是知道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子是太后娘娘,还以为是摄政王宠幸的女子呢!”某个长脸宫女躲在花架后小声说道。
显然还有其他人在,这些个闲来无事的小宫女们在嚼舌根,殷洛倒想要听听宫里是怎么传关于她和言郢之事的。
“可不是嘛,我也听说了,不过摄政王怎么会待太后娘娘如此特殊呢?难不成,摄政王看上了太后娘娘?!在调戏娘娘?!这可了不得,禁忌之恋啊!”另外一个宫女紧张得都将手里的手绢揉成一团。
“别乱说了,这是因为摄政王良善,好心照顾太后娘娘而已,摄政王向来待人宽厚,虽然平时常冷着脸,但大伙都知道摄政王待下人都是仁慈的,赏罚分明的。再说了,摄政王已经有了苏幕姑娘了。”胖胖圆脸的宫女咬了一口果子说道。
“那不一样罢?!这两人身份本就是非一般的,怎么能与奴才相比,再说当时苏幕姑娘也在呢,摄政王也不在乎啊,依旧给太后娘娘喂药!”长脸宫女似乎是认定了太后娘娘与摄政王就是有一腿。
“这,这,若是真的在一起,身份上是不允许的啊,这可要怎么办,只怕文武百官都会上谏书罢,这没一来,连两人的地位都是岌岌可危了?!”捏着手帕的宫女跺了跺脚,眼神飘忽。
胖胖圆脸的宫女继续咬着手头的果子,轻蔑的白了一眼惊慌的宫女,“梅梅,你想多了,摄政王是什么人,手里还握着兵权呢,会这么轻易倒台么?太后娘娘那头不好说,可是目前压根就不用担心,摄政王不是与苏幕定亲了么。”
“定亲?!这发展也忒迅速了吧,从前苏幕还未见过摄政王呢,自打她落水被摄政王就救下来后,就在摄政王身后跟着走,这两人感情难道也是一日千里?!我大夏第一美男子,从前极少近女色,如今是见到苏幕就是变了个样?!”长脸宫女诧异。
“谁知道呢,摄政王与苏幕的亲事一旦定了下来,而摄政王与太后娘娘那种暧昧的关系也只能够点到即止了,毕竟太后娘娘名义上还是先皇之妻呢!怎么能做大逆不道之事?!”圆脸宫女说道。
采薇在一旁,听完这些话之后,她面色犹疑的望着殷洛,小心说道:“娘娘,这都是些嘴碎的宫女,都在胡说,要不要采薇就让人把她们都抓起来教训一顿?!”
走廊旁花架的枝条上冒出了小花苞,有的枝桠悄然开放了第一朵花苞,正在说春天悄然来临,冬天已经是末端了。
殷洛摇了摇头,这些宫女虽然都是长舌妇,谈论不该说的东西,可是说的也没什么错,的确以言郢和殷洛的身份,就是不可能的,然而言郢对殷洛那模糊的态度与暧昧也确实沾边……
看着眼前枝桠上的小花,殷洛想起了那时候的紫衣少年,那个有些别扭但总归是坦率得可爱的少年,如果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能够坦率一点,直白一些,那也不会有这么多莫名的误会和事端。
可是少年已然长大,模样便得更加俊朗,成功的长成了祸水,同时变得更是冰冷,更是腹黑,只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那时候曾表白过的女子?
不论记不记得起来,这对言郢说来说都不重要了罢。
殷洛忽然瞧见还佩戴在身上的木质令牌,上面刻有“麒麟”二字,这块牌子忘了还他了,不知怎么有些想见见这个常常说得她无法还嘴的二货了,想起近来的那个拥抱。
“采薇,随我去上林苑监一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