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通昏倒在干草堆中,意识几乎磨灭为零,唯一的感觉就是痛。裂开的伤口上感觉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同时,身体的温度达到了一定的沸点,汗如雨下。
他嘴巴里隐约的发出痛楚声。
偌大的牢狱里就仅仅关押了他一个犯人,这也算得对得起他“贵客”的身份了。
“醒醒。”
“小兄弟,你醒醒。”
隐隐约约中,沈通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开始还不太确定,以为是在痛觉下自我产生出来的幻觉。等到那双干枯的手敷在自己的身上,微微摇晃自己后,他用力的抬起头去张望。
视线完全被汗水给模糊,等到浓稠的一团慢慢散开,他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沈通有些惊喜:“老爷子!”
“哎。”蹲在他一旁的老人家也是一行热泪。低眸见沈通这幅模样,整个的五官几乎都揪在了一起,老人心痛道:“小兄弟,都是老爷子不好,把你给引到了这里来,没想到镇上的人那么关注你,百般让你留下的……我真的是没想到啊。”说到伤心处,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似乎是无颜以对沈通。
沈通干笑道:“嗨,老爷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他现在这个状态说起话来有些费力。“你要想,当初如果不是你在沙漠当中救了我,我肯定早就喂沙子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老人摆手。
“什么救命恩人啊,我明明就是害苦你的人。”老人说着,从口袋里面掏出一瓶药:“来,这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我来帮你把药洒在你身上。”
“好。”
老人打开瓶口,将白色的粉末洒在他身上,动作极其轻柔,生怕会再伤到沈通。
伤口在裂开的状态触碰到外物难免会有中灼烧感。
“小兄弟你忍忍啊,这个药对你可有用了。”
沈通笑:“没事,老爷子,我皮厚的,你随意弄。”
沈通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大多的伤口都已经开始发炎腐烂了,老爷子带来的一瓶药很快也见了底。
空空的房间里回荡着二人的声音。
一老一少,一问一答。
“老爷子,你就这么跑过来看我?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吧?”
“不会的,你放心。”老人说道:“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他们就算是对我做什么也无处下手的。”
“那行。”最害怕的还是因为自己连累了老人家。
“沈通。”
“恩?”
老人严肃地问:“为什么不选择留下?你是觉得这里不够好不满足你吗?”
沈通的头埋在干草堆里,笑声微弱:“老爷子,你不会是他们派过来给我做说课的吧?”
“当然不是。”
“那就行。”沈通笑:“我啊,就是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待在太长的时间。”可能是因为从小的经历有关吧,推搡着他不断地往更外的世界去探索。“我知道这个地方很好,什么都有,应有尽有。如果我留下来生活估计就是衣食无忧了吧。”
找个漂亮的姑娘,组家庭,结婚,生子……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样做着每一件事情。
“这样的……生活不好吗?你知道多少人期盼这样的生活而期盼不来的?”
“我知道啊。”沈通眨了眨眼睛,“但是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老人一问到底。
“可能……就是现在这样的吧。”沈通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这样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可能就这样的最适合我了。”虽然苦了点,但是都是他能接受的。
“你没觉得他们这样对你很过分吗?”老人急了,瞪圆眼睛。
“还好吧。”沈通从容回答:“一开始他们打我的时候我有点急,打算动手的,可又害怕自己下了手他们承受不了。想想就算了,不过是挨打而已,我小的时候被打的比现在这样还惨过呢。”忍不住来了一番自嘲。
他侃侃而谈,可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大实话。
这点虐打真的顶不过幼时所经历过的。
老人望着他,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你还真的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孩子。”
沉寂了一段时间,老人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
“可能吧,我倒一直都挺乐于跟别人不一样的。”
“你啊你。”老人拍着腿,一边笑一边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俯望着沈通:“我就是随便夸你两句,你就飘起来了。小兄弟,你这样可不算是好啊?”
“行了,你可以起来了。”老人莫名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起来?”沈通惊的都要喊出来了,“大爷,你是不是逗呢?你没看见我伤成这样了,我倒是想起来啊,可是你看我现在这样是能起得来的样子吗?”
怕是老爷子年纪大了,人变傻了。
“你听我的没错,起来。你看看你自己,你还能感觉的到痛吗?你可千万不要小瞧了老朽的药,那效果可是立竿见影的。”
沈通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经过老人的一点拨,他下意识的低头望了自己一眼。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身上原先密布的伤口瞬间消失,几乎在身上找不到裂开的地方。
“怎么可能?”他摸着自己,甚至用手掐了一下自己,每一处的感觉都是真实的。
可是他的伤呢?
毫无头绪,猛地抬头,将疑惑的眼神交换给了老人:“老爷子,我的伤呢?你对着我的伤做了什么事情?”
老人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仰头笑。
“我对你做什么?小伙子我能对你做什么?我这个老头子什么都做不了啊。”老人双手一摆,表情显得极其无辜:“你要是真的想谢的话,就应该谢谢我的药。都说了我的药是立竿见影的,我可不骗人的。”
“怎么可能呢?”
沈通表情里依旧带着几分茫然。
天底下就算是再灵的药都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奇效啊?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老实告诉我就好。”
老人仰声笑。
“好了,你放心好了,我的药没有毒的。”
沈通还是感觉难以置信。
“觉得不可思议?”
沈通用力的点头。
老人佝偻着背,笑着伸手抚弄胡须:“那你再看看周围,发现到周边有什么变化了吗?”
“变化?”被带动着将目光扫向了一旁,沈通几乎是脱口而出:“监狱能有什么特……”话说到一半还未结束,他整个人怔住了。再抬头看周边,他简直想抽自己的脸了。岂止是不一样,简直是时光穿梭。
两个人瞬间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场景。
沈通弄笑了:“老爷子,你得给我一个解释了。你可别告诉我一切都是我在做梦?”
“做梦能有这么真实?”老人将手背了过去,明明是同样的人,可这次再去打量,沈通总觉得老人深不可测了许多。他继续说道:“其实这也可以算得做是梦了,是老夫特地为你编织出来的,量身打造。”
沈通一脸茫然。
“你忘了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
沈通对着老人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连串的回忆瞬间涌现。他惊呼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扬声大笑。“对啊,我现在应该还在塔里面才对的。”那扇门打开后,他就完全进入了新世界。所以……再回顾刚才发生的总总,可能都是来自塔里的考验。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吗?”
“不能说真,也不能说假。塔里面的一切就是外面世界的另外一种参照。都是由心的欲望所编制出来的,你恰好遇见的是贪欲罢了。”
沈通依旧直勾勾地望着老人。
老人继续解释道:“七情六欲,贪恋就是无底洞。很多人进了这里就以为自己来到了桃花源,所以就不顾自己原本真正想要的,把自己委曲在这里了。”
“那留下的人会怎样?”沈通好奇的多问了一句。
“会怎么样,死的更难看吧。”老人笑的极其灿烂。
沈通一抖。
问了个更关键的问题:“那……我现在这样是不是代表我已经通过考验了?”
“刚入了个门。”老人走到他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年轻人,你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呢。你刚刚看到的斗不过是入门的小把戏。”
沈通听到这话,感觉心咯噔一下。
脸上的表情瞬间有点垮塌。
刚刚的折腾虽然说不上多险恶,但是自己的半条命已经豁出去了。
现在告诉他不过是小戏法。
沈通实在是无法想象接下来他要面临什么要危难。他哭丧着脸多问了一句:“我现在退出还来不来得及?”本来参加比试不过是自己的一时兴起罢了,要是把自己的命给豁出去了就得不偿失了。
“噢?你现在就想走了?你不好奇之后会发什么事情吗?说不定都是对你有用的。”老人在言语上诱惑着沈通。“其实很多人过了入门就都会有回去的念头的。这很正常。”
“那有回去的吗?”
“没有。”老人回答的干脆。“这塔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说白了就是进来容易出去难。
沈通感觉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泯灭了,他果然不该期望太多的。
“那您呢?”将视线再扫到老人的身上,是从头到脚,很仔细的扫视。他听见的自己声音有些颤:“那您究竟是什么?”开始将问题打在了老人的身上。
“我啊。”老人直起身板,再不见丝毫的老态,脸上洋溢着金光:“我就是这个塔,这个塔就是我。”
老人:“我是塔孕育出来的生命,长久以来我都不断的吸收塔内的精气帮助自己慢慢成长的。再加上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有一拨的人进入塔内,他们的欲望也同时帮助我成长。”
“欲望都可以?”沈通挑眉,内心吐槽道,这都可以?
“当然,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好吧。”沈通抿嘴,既然这个塔这么有名就自然是有它的道理。“那你的元身就是这样吗?”
“你说我现在的模样?”老人原地转了一个圈:“我现在的模样不过是凭借我自己的喜好变化出来的,我是没有任何本体的,一切幻化都凭借着我自我的意愿。”
沈通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感慨厉害。
万物之间,到处都是魔力,到处都是自己想象不到的奇妙。
“好吧,那我们开始吧。不要磨蹭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