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带着慕容雨霁走进了内室,又命令所有的侍女都下去。王夫人拿出来茶具,正在侍弄茶艺,那姿态优雅的让人忍不住驻足。
热水的氤氲里,女儿的容貌若隐若现,却更增添了几许动人心弦的美丽,慕容雨霁就站在门口,没有出声打扰,他仿佛陡然陷入了某种记忆里,眼神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慕容雨霁看着王夫人那从未出现过的柔软表情,有些许凉薄的笑意挂上了嘴角,也不过刹那间就又换上了一贯温和怡人的暖笑。她还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在那里泡着茶,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
“雨霁进来坐吧,你以前也没见到过我煮茶,不如尝尝看!”王夫人难得地好心情,连对慕容雨霁的态度都比平常温和亲厚了许多。
慕容雨霁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安安静静地在了王夫人的对面,执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醇香清雅的感觉在唇齿间肆意流淌,舌尖先是微微有些苦涩,仔细一品竟然又变成了清甜。
汤也是先是抿了一小口,后来忍不住又品了一口,连连点头,赞道:“果然好茶,无论是色泽还是滋味都令人回味!”
“母亲煮的茶当真是好喝,和那些下人煮的茶完全不一样。”慕容雨霁放下了小小的茶杯,看着王夫人的眼睛,心里一阵好奇就上来了。
王夫人微微笑了笑,也跟着品了一口,微微闭上眼睛,任由那股茶香在口中漫延,片刻后才道:“嗯……好些日子没机会摆弄,手艺倒是没有退步,这煮茶大概最讲究的是心境!”
慕容雨霁看她心情的确很好,才小心地开口道:“母亲,你不准备告诉吗?”
“雨霁,你的心太急了,这么好的茶,怎么能辜负了,再细细品味一下吧,苦尽甘来,大概是人间最令人欢喜的滋味!”王夫人幽幽的声音,仿佛缭绕在两人之间的水雾之气。
慕容雨霁心里一滞,她总觉得王夫人话里有话,但也不能硬和她争辩,只好再度拿起茶,往口中一倒,可惜这一次却没能品尝出刚刚的心境来。
王夫人看着他,微微蹙眉,道:“雨霁,母亲的这茶可不是这样喝的,风雅之事得需风雅的心情,我知道心中有事儿,恐怕品不出什么好滋味来!”
王夫人说的倒是轻巧,这深夜未归的事情她是解决了,可是慕容雨霁这可是死定了,嫁入太子府的事情怕是板上钉钉了。这段时间怕是府里的守卫也会增加许多。
最后要嫁入太子府的不是王夫人是她慕容雨霁啊,王夫人可以放下心事,她能吗?
她可是知道最后太子没有成功登上帝位的啊,就怕到时候死的不止她一个,就连将军府估计也要赔进去,瞧着慕容将军这副样子,那么容易就被太子爷给说动,并不是一个好事情。
像慕容将军一样的战功赫赫的将领,他应该做的或者是他能做的,就是忠于皇上,忠于最后登上帝位的那个天下之主,而不是将来会登上帝位的那个人。
慕容将军已将犯了为人臣子最大的忌讳,没有一个皇帝不想着长生不老,更没有一个皇帝会希望看到自己的臣子在自己还康健的时候提前投靠自己的儿子。
慕容将军若是要保全慕容家,那么要做的就只能是舍弃她了,虽然说太子和慕容将军联姻其实只是想要获得慕容将军的支持,以及慕容将军在军方的威慑力。
如果中间夺嫡的过程出现了什么意外,如果慕容将军提供的帮助并不能够让太子登上帝位,那么慕容家很快就完蛋了,如果登上了帝位,外戚,加上功高盖主,慕容家也必不能够久存。
“雨霁,我知道你一直很好奇母亲的故事,其实很简单,我并非真正的王家大小姐,真正的王家大小姐早在和将军府定亲之前就得了风寒去世了。”
“当时的我一直生活在别院里,那个时候,别院附近住着一个秀才,他不过是附近地主家的小少爷。”王夫人顿了一顿,“那个时候,我总觉得如果父亲遗忘了我也就罢了。”
“正好我只是王家的庶女,配他也不算低嫁,何况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品也是知道的,可惜后来王家来人了,他们带走了我,我以为父亲终于要想起我和母亲了。”
“可惜啊,父亲想起我的原因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可以去联姻的女儿,当时,只有我最合适,否则我可能会被遗忘在别院里。”王夫人想到当年,不禁用帕子揩了揩眼泪。
“我一点都不想要嫁到将军府的,我心里有了一个人,你知道那种有了一个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却要嫁给另外一个人的心酸吗?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还有我的姨娘,我可以逃,可是姨娘逃不了,何绪阳也逃不了。我只能就这样嫁到了将军府。”
“后来我有了你们,我也渐渐习惯了代替姐姐的生活,我以为我的余生也就这样了,知道最近,何绪阳还是找到了我。”王夫人眼中的愁意更浓了。
“这些年,他一直孤身一人,一直未娶,我知道他在等我,这些年,我为他人生儿育女,而他却等了我一个又一个凄凉的夜晚。”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你和你哥哥都大了,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我也老了,我已经向命运低头了,我只是心里有些不甘心,所以我那一夜才去见了他。”
慕容雨霁看着王夫人笑得有些凄凉,甚至可以说是惊悚吧,“只是没想到那一次就被你看到了。”
慕容雨霁起身紧紧的搂住了王夫人,虽然她不是真正的慕容雨霁,但在此时此刻,就当是两个苦命的女人的相互安慰吧,慕容雨霁知道王夫人讲述这些,就好像是在把她的伤疤又一次撕裂一般。
可是这些伤疤时间久了,也是会化脓的呀,这些年,也不知道王夫人是怎么熬过来的,毕竟漫漫长夜,没这么好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