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晚,已有狂风携着乱石而来,滚滚乌云似是要把天地都笼罩起来,在这江南,这还是极少见的天气。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丽律访则是贵客满席。它一面临街,三面临湖,坐在楼内放眼湖面,再来几个姑娘唱点小曲儿,着实是一番享受。不过这也不是平常人家能享受的起的。更何况,此时此刻,看这暴雨倾盆之势。
“山雨欲来风满楼吗?”慕容雨霁站在窗棂前,低声呢喃道。不知怎么的,她今日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像有块石头压着般。再一看这天气,更像是再预兆着什么。木离笙也感到了一点不对劲,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阁主!阁主!”外面突然有人大声喧嚷,还快速跑着,等她到慕容雨霁面前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可他也顾不上喘气,急急忙忙地说:“阁主,段千燕华被扣押进入狱了!”
慕容雨霁一听,猛地转过身来。看来真的出事了!她的预感并没有出错!
木离笙一听,急得跟什么似的。来回走着说:“不行,雨霁,我们得赶紧救他啊!”
慕容雨霁竭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慌忙失措,冷静地说:“小声一点,外面还有客人。”
木离笙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立马停了嘴。虽然在他们这儿享乐的公子哥们对这些个朝堂之十二并不关心,可隔墙有耳,万事还应小心才是。这他们要营救段千燕华的事要是被外人知晓了,岂不是大罪!
慕容雨霁坐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好看的眉毛现在已经簇成一团。
“你细细说来,段千燕华为什么就被扣押了?”她有些疑惑,最近它们行事比以往更低调了,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事呢?她又想到姐姐,心下更是一惊。不过冷夜应该会做好一切防范措施,自己倒不用特别担心。
当务之急是救出段千燕华!
通报的人跪在地上,现在气儿也喘匀了,说话更加地有条有理:“是段千龙冶。段千燕华今日待在府中好好地,就被段千龙冶带来的一批兵带走了。说是他通敌叛国,所以被拘留了起来。事发突然,段千燕华也没有做任何准备,只好乖乖跟着走了。”
慕容雨霁一听,心里更是着急。段千龙冶做事向来不留情,行事果断狠辣。这件事,他一定是有充足的证据在手里。再一想,段千帝天这些日子十分安静,什么动作都没搞,看来也是想看看事态会怎么发展。段千龙冶这样做,正应了段千帝天的心意。现在,段千龙冶一定就等着冷夜他们跳出去呢!
但她虽心里紧张,面上还是很平静的样子。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的脑子里已经闪过十几种方案了,可最后她还是一一否决掉。
救人,肯定要救。只是,如何不被发现的救出来,就得考考她的水平了。
一旁的木离笙也是在静心思考着,豆大的汗珠已经爬上了她的额头。
“雨霁,段千龙冶现在一定是死死盯着冷夜那边的,我们相对会比较方便动手。晚动不如早动,牢狱里那些看守用毒解决掉就好了。”木离笙说道,她觉得他们现在就应该马上动手,否则,等段千燕华入狱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时候,再动手,就不只是段千龙冶盯着了。全城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关注着这事儿啊!难度那可是成倍增长!
慕容雨霁摆了摆手,冷声道:“放毒?说得轻巧,一放毒,谁不知道是我干的了?救人是很简单,我就怕段千龙冶有什么别的心思。”
木离笙懊恼地垂下了头,是啊,慕容雨霁擅长毒药,段千龙冶可是知道的啊。看来,这个方案是不行的了。
“那,雨霁你打算怎么办?”木离笙小声询问。
慕容雨霁点了点头,轻声说:“办法倒是有一个。等我再细细想想。”
相比于室内的紧张气氛。外面的公子哥则是玩得欢快。
一个明眸皓齿,青丝如瀑的姑娘,连击三掌,叫道:“来人。”声音如玉佩相击,琤琮好听。众人一下把目光都投向了她。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姑娘搬了投壶上来,摆放在地中央。
人们一看,看那壶宛如花瓶,壶径约七寸,壶内装了一层豆粒,以免箭矢投入壶钟时反弹出来。
“各位公子,大人,咱们以十箭为一筹,投中,众人满饮一杯,;不中,投者罚酒一杯。投中最多的,我待会儿亲自伺候。如何?”她明眸弯弯,朱唇轻轻勾起,水绿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如雪,让人难以不有一亲芳泽的欲望。
“好!”众人无不拍手赞同。更有垂涎人家美色的男子,已经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跃跃欲试的样子。
“姑娘,若有二人投中次数相同,姑娘又当如何抉择呢?”一位紫衣公子提出自己的疑惑。众人听了,也都纷纷点头。是啊,如果有两个人,或者更多人投了一样的次数,也都是最多的,难不成这位姑娘要同时伺候吗?
已有猥琐者面露淫色,嘿嘿笑着说:“这也不是不好啊。小爷我觉得不错!”
女子只是笑笑,而后说:“那自是另做比较,择优胜者。”
于是,许多人放下酒杯,撸胳膊挽袖子,纷纷挤上去一试身手。
木离笙站在楼上,一脸迷茫地看着下面这一切:“雨霁,你这是……?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去……”
慕容雨霁嘴角轻轻勾起,眼眸朝着一个方向一瞥:“你看那边。”
木离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黑衣男子。
“雨霁,怎么了?我们今日在丽律访呆了一天,他就一直在那里啊。不过以前倒也没见过……”木离笙嘟着嘴,没明白意思。
慕容雨霁又是一笑,轻声说:“你不认识他,他是段千龙冶的人。”
“啊?”木离笙又是一惊,然后压低声音,“他……他来丽律访难不成?”
“是啊,跟了我们这么久,不就是想看看我们的动静吗?”慕容雨霁冷了声音,“那我们自然是要制造点动静的。”
楼下,一个青衣公子开始投壶了。慕容雨霁转了眼神,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他开始还投的慢条斯理,有板有眼,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他逐渐加快了速度,只见手臂一杨,箭矢竟然如同从弓弦上弹射一样,“嗖嗖”地从头顶飞驰而过,准确无误地投进壶中。
在一旁观看的人,只觉得那一只只箭矢宛若嗅到了花香的黄蜂一般,轻轻鸣叫着,纷纷飞向投壶,直看得大家眼花缭乱,瞠目结舌,仿佛走进了梦境。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好!”
慕容雨霁看到这一幕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木离笙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在慕容雨霁后面。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木离笙不禁问了出来,“那个青衣公子和咱们的救人计划有什么关系么?我看你一直盯着他看。”
慕容雨霁停下脚步,眼眸里闪着狡黠的光,缓缓说道:“他是刑部尚书的嫡子。”
木离笙一听,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想这样啊!哈哈!”木离笙不禁笑出了声来,“那黑衣人一看投壶是你设计的游戏,然后那青衣公子赢了之后,被带到后面来,一定以为,你会用美人计或者其他的手段让他去打开牢笼。然后咱们就可以让他来当挡箭牌啦。”
慕容雨霁听了,微微一笑。“看来你还不算笨。那人不仅投壶极好,还十分好色。简直是上上人选。”
木离笙一下子又反应了过来:“可是,雨霁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一定会赢了投壶呢?”
“我可是天纵阁阁主啊,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吗?”慕容雨霁舒了一口气,往前走着。以段千龙冶的心思,一定会把注意力全然放在刑部尚书嫡子身上的。
楼下,青衣男子果真赢了投壶,众人皆是羡慕嫉妒的眼光。女子笑意吟吟地走过来,柔声说道:“小女子祝贺公子赢得头筹,请公子随小女来。”青衣男子乐呵呵地跟着女子离开了现场。
坐在一旁的黑衣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眸子里闪动着什么,然后冷笑一声,离开了丽律访。
已是月黑风高。牢狱里的守卫门纵然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无法抑制身体本来想要睡觉的欲望。狱卒头子高声喝令道:“全部给我打起精神来!出了什么事儿,你们怎么跟上面交代!”狱卒们勉强又睁开了眼,打起了精神。
“呃,这,公子怎么这么晚了来这里?小的见过公子,小的见过公子。”狱卒头子见到尚书的嫡子来了,一个劲儿地哈腰。
“怎么?我就不能来这儿吗?”青衣男子提高了语调,但声音还是软绵绵的,似是有些醉醺醺。
“啊,这,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狱卒头子一脸为难,可是前不久,段千龙冶才下令,不许任何人来牢里,尤其是刑部尚书的嫡子。这,怎么就这么巧呢?狱卒头子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了。
“我也就巡视巡视,到处看看,你们忙你们的。”青衣男子随口说道,便就真真到处闲逛了起来。
“等等,等等。”狱卒头子拦下了青衣男子,“上面有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公子只有在这外面逛逛了。还请公子恕罪。”
“什么?我都不能进去吗?我是帮我父亲来看看的。你们敢拦着我?”青衣男子提高声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去了一趟丽律访,脑子里就一直说要来牢里闹一闹的。这个奇怪的声音怎么都挥之不去。加上他又醉醺醺的,没处犯浑,自然就顺从本心来了这里。
狱卒头子怎么说,青衣男子就是吵着要进去。头子一看拦不住了,牢里的狱卒们也就都过来帮忙拦着。
段千燕华靠在墙壁上,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一直想着找机会出去。可后来又想,贸然出去,更中了段千龙冶的圈套,便乖乖在牢里呆着。突然,他感觉一阵风,再定睛一看。
是慕容雨霁!
“快,跟我走。”慕容雨霁没有多说什么,拉起段千燕华,一个轻功,便飞出了牢笼。
慕容雨霁并未把他送回府中,而是将他送进了宫外的一座隐秘的寺庙。
“慕容……”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得赶紧回去。你就呆在这儿,暂时。”慕容雨霁说完便离开了。她知道,此时的自己要是多有停留,等段千龙冶发现,一切就都付诸东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