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情如此严重,一时之间众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傍晚间,魏清妍站在门外,看着街头随处可见的难民,不知在想些什么。知夏急匆匆跑出来:“姑姑,那个小孩醒了。”
魏清妍连忙回身向房间走去:“你让厨房做点吃的,清淡些。”
知夏点头,朝小二走去。
魏清妍进了房门,闫伯武知秋几人都在。知秋在给孩子把脉,那小孩怯怯的模样,伸出的手腕细的如同皮包骨般。
魏清妍走近几步问知秋:“怎么样?”
知秋收了手:“没事,刚醒还有些虚落,吃点东西,多注意休息就行了。”
魏清妍这才走向床边,还孩子一张小脸没有什么肉,显得一双眼睛愈发的大,含着水光盯着她看,眨也不眨的。
魏清妍柔声道:“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一定饿了吧,吃的马上就来。”
正说着,知夏已经拿了一个托盘进来。皮蛋瘦肉粥的香味传了过来,那孩子突然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盯着知夏手中的瓷碗看。
魏清妍接过知夏手中的碗,递给床上的人:“需要我喂你吗?”
那孩子看了眼魏清妍,摇了摇头,拿过瓷碗,也不用勺子,急急的喝了起来。几人没出声,静静的看着,心中都有些酸楚。
没一会儿,碗已经见底了,魏清妍朝知夏道:“再去端碗来。”
知夏点点头出门了。
孩子从碗里抬起头来,吃了些东西,看起来总算有点精神了,抬起小脸来怯怯看了眼知秋,又看了眼闫伯武闫伯文兄弟,最后才将目光定在魏清妍上,弱弱说了声:“谢谢。”
魏清妍安抚的笑笑:“不用谢,你叫什么?”
“喜儿。”
魏清妍坐到床边,好让喜儿不用仰着头说话:“喜儿,你家里人呢?怎么自己一人倒在这荒郊野外?”
一想起家里人,喜儿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泣道:“我……我家里没人了,爹娘在路上死了,家里好多水,不能住了,也没有东西吃……”
到底还是小孩子,语无伦次的说着,魏清妍几人先前就已经知道这水灾,现下一听就知道事情大概,一时间竟没人说话,房间里只有孩子低低的泣声。
魏清妍叹了口气,才开口:“喜儿别怕,以后再也不会没东西吃了。刚才没吃饱是不是,等会儿再吃点,再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喜儿止不住的掉眼泪,擦着已经泛红的眼眶,朝魏清妍点头。
等知夏拿来粥,几人看着喜儿吃下,有哄着她睡着以后,才轻声出了房门。
闫伯文一直忍着没开口,这会子却也忍不住了,愤愤道:“这发的什么大水,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跟得着受苦受难的,真是……”
知夏打断道:“这天灾人祸又避免不了,你怨谁?”
众人一时沉默,是啊,一条条人命,在天灾面前,无力的如同弱小的蝼蚁一般,苟延残喘祈求一线生机。
晚饭几人也没有心思吃,外面还有那么多挨饿的灾民,不知道有多少饿死在路上,也不知道有多少正命悬一线,知秋和闫伯文拿了些粮食,打算上街看看情况。
魏清妍站在门口,看着街头许多蜷缩着的灾民,心中难以接受。
说到底,魏清妍从小生活的时代同这里不一样,这么久已来,生活习惯、观念,大大小小所有的差异,她都强迫自己去接受,去习以为常。但是,当她亲眼看到一条条无辜的人命就这么白白没了,路上的人,上面的人,好像都一副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模样,她不禁在怀疑,在这里,一条人命的重量是否太过轻贱?
知夏撑着脑袋看着门外,话却是对闫伯武说:“姑父,这么多人死了,皇上为什么不管?”
魏清妍看向闫伯武,闫伯武愣了愣,垂下头:“世风日下,贪官佞臣当道,他们眼中只有权财,哪里看得到这些百姓。”
更多的话闫伯武没有说,贪官佞臣能在朝中为非作歹,救灾能被一拖再拖,说到底,还不是龙椅上那位的纵容?照这个情况看,恐怕上边是想故意忽视这次的水灾,大而化小小事化了,任凭百姓哭天喊地也不闻不问了。
自己竟要辅佐这样的君主,闫伯武心里说不出的寂寥。他曾在战场浴血杀敌,身边是同他一样志在保家卫国的好儿郎,一腔热血,铁马铮铮,但是他们保卫的百姓,却在一场天灾中走投无路白白被饿死,而他们效忠的皇上对此无动于衷。
魏清妍自然知道闫伯武心中烦闷所为何事,一时之间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握了握他的手,闫伯武叹了口气,回握住魏清妍的手。
天色渐暗了,知秋和闫伯文才回来,只是两人脸色都不好。
知夏连忙问:“怎么样,粮食都分出去了吗?”
知秋同闫伯文对视一眼,苦笑:“哪里是分出去的,就是被抢光的。”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他们在大街上看见一对靠在墙边饿的目光涣散的母女,才拿出手中的干粮,周围一圈饿惨了的灾民已经围上来了,也不听两人说,蜂拥抢了干粮就往嘴里塞。直到闫伯文的袖子都被扯破了两人才从一群灾民中出来。
魏清妍几人都震惊,看向闫伯文袖间,果然缺了一大块布料。而令闫伯文郁闷的是,周边的镇上看热闹的百姓直说闫伯文二人傻,嘲笑二人钱多没处花。
闫伯文又道:“据说这阵子,那些卖饼的卖包子的都不敢出来摆摊了。”
毕竟这种生理极限能让人丧失理智,濒临饿死的人,别说是抢,就是吃人肉吃树皮也是有的。
睡前,魏清妍不放心喜儿,端了碗滋补的鸡汤去了喜儿房间。
喜儿还是好好躺着,眼睛却是睁着的,盯着床顶出神。
魏清妍敲了敲房门,喜儿闻声看来,见是魏清妍,连忙坐起身来。
魏清妍扶了把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喜儿答道:“不困,睡不着。”
“是不是又饿了?”
喜儿微红着脸摇摇头,眼睛却是诚实看向魏清妍手中的碗。
魏清妍递给她:“喝吧,本来就是给你拿的,喝完好好休息。”见喜儿点头,才起身给她关好窗,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