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加力闯进来后,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就叫上堆笑的扎木珊出去说话。他们俩人就在病房外面嘀咕起来,用的是本地土语,我一句也听不懂。
但可以听出,开始俩人的语气还算正常,后来就变得激愤,有吵架的趋势,大概考虑到这里是医院,还是尽量的把嗓音压低。
多数时候都是那个瓦加力在说话,而扎木珊是无力解释的一方,吵来吵去的结果是瓦加力说服不了女朋友,气呼呼的走了。过了会,平息心情的扎木珊进来,像一个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人,继续做她的护理工作。
我猜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而且还是因为我,盯着她看了半天,她留意到我在观察她,侧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是不是因为我,如果是的话,让医院安排个护士得了,你就不用来了。”我主动询问,担心破坏人家婚姻。
“这里的护士服务态度很差,我怕她们耽搁了你,再说,由我照顾还可以省钱。”
扎木珊话少,不像一些女人喋喋不休,不管别人听不听会一口气的到出来,这搞的我想打听一下黒耀城的情况,弄的不方便开口。
黄昏的时候,扎木老人拎着一些水果来了,他见护士不在,习惯性的掏出旱烟吧嗒吧嗒吸了起来,她的女儿皱眉,但却管不了父亲,只能去开阳台的窗户。
“那瓦加力找了我几次,不想让你伺候陌生男人,他说你们还没有同房呢,你就碰其他男人身子,他无法接受。”老人的一管烟吸完,马上又装上,蹲在阳台的通风口处吞云吐雾,主要跟女儿商量该怎么办?
“他也来找过我了,我已经向他说明张扬就不是真的男朋友,但他疑神疑鬼的,咱们能有什么办法?还有,这医院的护士每天不知道碰多少男人身子,难道她们就没人要了么?真是顽固脑袋。”
“这些护士有工作,谁能够娶到她们是服气呢。”扎木老人也道,看样子带有劝说女儿放弃伺候我的任务,结果到了这里后,他也不好意思明说了。
扎木珊感慨道:“就是这么回事,如果这里有护士愿意嫁给他,他会高兴的跳起来,说来说去,还是一个钱字,他总觉得比咱们家有钱,认为我高攀了,就对我吆五喝六的,真让我受不了。”
扎木老人问:“那怎么办?他说你要继续在这里的话,要我们退彩礼给他呢。”
居然拿退婚威胁?
躺在床上我的听了,感到莫名的悲哀,在很多贫穷落后的地方,所谓的爱情是奢侈品,所谓的婚姻是门当户对的金钱交易,比起去妓院的嫖客来,这种婚姻就是花钱买了一个合法的女人,可以长期使用。
我询问他们拿了人家多少彩礼钱?
“唉,一言难尽啊,去年木珊她妈吃了核污染的鱼,差点丢了命,也是在这家医院我们住了二十来天,欠下一万欧元的医疗费。她妈的命是保住了,却是委屈了木珊匆匆忙忙选了一户人家……。”
听扎木老头的口气,他们似乎并不满意那户有钱亲家,但只是钱财的逼迫,被迫出此下策。
从今天那个年轻人趾高气扬的进来,以及对扎木珊说话的口气就可以看出,双方的地位不平等。这还是她没有嫁过去,可想而知过去后,要怎样遭受人家的白眼。
面对金钱,无数人低下自己高傲的头,我也曾勤工俭学看老板的脸色行事,也曾被老板不客气的呵斥过,非常能够体谅她们的苦楚。
人生,就是一个在金钱面前当奴隶的过程。那些人们在意的幸福,同时也是给人们带来痛苦的根源。
接连几天,躺在床上的我过的并不轻松,那瓦加力带他的母亲来过,在扎木珊面前奚落了一顿,说她不守妇道,说只有她的男人才配她这样的照顾。
而瓦加力的父亲也几次找上扎木老人,说丢了他们家的脸面。
事情的发酵以至于身体不好的扎木珊的母亲也来了城里一趟,跟女儿商量向男方家妥协的事,那就是离开医院,向他们家道歉请求原谅。
我得知老人步行二十多里路来这里,感到深深的不安。
这天晚上,几次偷偷抹泪的扎木珊,面对我时依旧跟没事一样,生活的压力摧残了他们所有选择的权利,一切向钱看,才能保证不会沦落为贫苦人。
“扎木珊,听我的话退了这门亲吧。”
当她在旁边给我安排晚饭时,我一时冲动说出了口。
她意外的看着我,似乎了解我的情况,那就是看不下去了,笑着道:“没事的,他们闹归闹,咱们拖归拖,等拖到你出院,事情也就不存在了。”
“这……”
原来她打的是这么一个主意,经常被数说却是一直在忍,希望拖到我出院。可离出院起码还有二十来天,那些人几乎每天来,就这样每天受他们指责?
如果是我,真的受不了这种鸟气。
“我只是觉得这家人家不适合你,你男人不挺你,你婆婆公公也看不起你,你给他们家当媳妇,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吗?”我继续劝说,是个人都看不下去,为何要坚持呢?
扎木珊似乎早知对方是什么人品,依旧惨笑着道:“你还小,不懂什么叫婚姻大事,这是经过多方面考虑决定的,岂能说散就散?”
她一副成熟的口吻,弄的我不知该怎么劝说?
她见我为她打抱不平,就笑着道:“他们家有钱,很多女孩想去去不了呢,好在我长的还可以吧,他们家的儿子才同意的。
现在退婚的话,还人家一万元彩礼不说,剩下的钱恐怕刚够你的医疗费,而且还比较丢人,他们必然会说尽我的坏话来抬高他们门风。”
我不由的对她刮目相看,不但吃的了苦,耐的了骂,对于事情看的一清二楚。直为她活在这地方可惜,就问她男方家到底如何个有钱法?
“他父亲在城政府做事,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认识的人不少呢,他们还在城里买了房,将来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从农村搬到城里住,我想偷偷攒钱给我父母也买一套,他们老了,我不想他们一直在地里忙乎。”
这就是扎木珊宏伟的计划,也是她忍辱负重的支柱,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说的这城里的房,大约多少钱一套?”我不由的想起中华国那些一生为买一套房而活着的房奴,何其相似。
“兑换你们国家的人民币,需要五十来万,包括装修费也有了。”
五十来万,这里的房价比江淮城低一半,看来国内的房价就是贵的离谱。
我突然问她,瓦加力父亲的手机是不是可以使用?她说政府要职人员都有保留通讯自由的权利。
“扎木珊,如果我送你一套这城里的楼房,你退了这门亲,如何?”我一时冲动道。
她发愣的看着我,自始至终,她都当我一个年少轻狂的学生,对于我说的话做的事,都认为是幼稚的冲动,需要别人不断指点纠正的。
“你还有钱吗?你的钱全被我们分了。”她失笑道,似乎很感激我的好意,但并不相信我会办到。
“我身上没有钱,可我打电话可以要来钱啊。”
“可看你的穿戴也不像有钱人,我们以为你的钱包是抢来的呢,你抢了钱,被人家发现了,不得不跳下飞艇逃跑……。”
“你眼里我居然是一个掏钱包的小偷?”
我扑哧一下差点笑出来,简直是太合理的逻辑,难道他们背后是这么议论我的?感觉好冤枉啊!
“不管你信不信,为了感谢你们家的救命之恩,我会送你一套房的,如果只是因为穷就被他们小看,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样吧,你想办法让瓦加力的父亲来一趟,另外,你把自己的银行卡号给我。”
见我说的郑重其事的,扎木珊疑惑的看着我,在夜灯之下她真的很美,但她以姐姐自居,自然不方便在占我的便宜,就道:“无功不受禄,我们已经拿了不少好处了,不能在花你的钱,你爸妈一定不会同意你随便给人钱的。”
我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她眼里看我时,是用他们这里的眼光来衡量我的家庭经济的,并不知道中华国人民的富裕,正在赶超世界很多国家。
我笑着神秘道:“放心吧,我只是找女朋友要笔零花钱而已,暂时不想惊动我父母,我现在的情况怕他们担心。”
“你这么小就有女朋友了?啧啧,这是早恋吧,你一定不是好学生。”扎木珊吃惊道,又惊又喜模样,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她不再提给她买房的事,大约认为是一时的玩笑。
我显摆道:“不止一个女朋友呢,人生大事,含糊不得,我挑来捡去不知道该选谁了。”
“有没有比我漂亮的,要不我帮你参考一下?”她的兴趣马上来了。
“没有你这么漂亮的,我有自知之明,只要没有什么残疾,能生娃娃的我就满意了。”
她马上哈哈大笑,很意外我的要求这么低,猜想我的女朋友丑的吓人。一直以来,俩人加起来说过的话,都没有今天晚上的多,感觉一下子熟悉了不少,关系不同以往。
“原来你有女朋友了啊,那我当你姐姐吧,感觉弄你这些怪难为情,你认我姐姐,我也可以少些拘束。”扎木珊面对我很坦然,直来直去的,但话里终有一种遗憾让我读不出。
那就是她父亲的担心,她的未婚夫认为她看上我了,才坚持照顾下去。可我觉得不可能,几乎是零交流的俩人,有没有感情自己清楚。
第二天中午,瓦加力的父亲下班后特意来了这里,是扎木珊抽空去送话的。
此人穿着一看就是公职人员,黑皮鞋特别的亮,带有一个黑皮公文包,他的发型是后背的,一身灰色的西服打着白领结,一股有别于普通人的书生气势油然而生。
其实,他就是一个秘书,跟文字常打交道的人,自然是颇有学识,好大学毕业。这种人的眼光肯定跟普通农民不一样,扎木珊对于这个公公是客客气气,此人的话因为有点教养,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不是很刻薄。
他进来后,首先把视线放在床上的我身上,我只能半躺着,为了脊椎恢复的快,平躺时多,一只脚还挂着。扎木珊叫他过来的理由,说我想联系家人离开这里,这公公觉得麻烦事马上要结束了,中午就抽空过来一趟。
他先问了一下我的病情,扎木珊就把那些透视相片给他看,没想到他还懂一点。
“你这种情况最好躺在这里不要动,哪怕是回国,这一路的颠簸就够你受的,弄不好会有后遗症,留下残疾就不美了。”
他的话很中肯,跟医生的吩咐一样,我一脸无奈道:“我也想养好伤在回去,可影响了你们俩家人的关系,很是过意不去。我准备联系我的女朋友,让她打点钱过来,我已经认扎木珊为姐姐,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有一笔钱要送她。”
我直截了当,既然这地方对于钱非常的重视,那么就用钱开路。
“你已经认扎木珊姐姐了,我听说她想去你们中华国打工呢。”
我扭头看扎木珊,原来她有这样的心思,担心给我添麻烦就没有说。
这只是开场白,我询问能不能借用他的手机打一个电话,他说在他的监督下是可以的,只要不影响他的工作就行。其实,他一个公务员挣的工资有限,我就不知他的儿子有什么可得瑟的?
“那就谢谢你了,帮我拨一下这个号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