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隐隐于市,在这种危难关头之下,沐子妡不可能独自跑到荒郊野外躲起来。以顾少承对她的了解,知道沐子妡此刻必然就躲在街道内。
但,也不会太近,约摸就是两三条街道的距离。
沐子妡离开的时候是朝西方走的,顾少承便也向西方走去。
穿过两条街道,恰巧有一条偏僻的小道。顾少承心想大约就是这里没错了,便发出事先准备好的信号,碰了面。
看到一身是伤的顾少承,沐子妡只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但眼下虽然他们看上去是安全的,但说不准什么时候,那群人就会追来,两人也不耽搁,话都没说都有了一致的行动。
那群人找不到顾少承,必然会在整个平阳县内大肆搜索,两人没有经过商量,便决定朝县城外走。
不过如今虽然天色渐黑,但还未到宵禁时刻,就顾少承这一身是伤的样子,两人怕引来守城人的询问。
几番思量之下,两人都决定走那一条偏僻的小路,是他们前几日四处游玩时无意间发现的。
因为怕引来行人的注意,给那些追杀他们的人提供目击消息,沐子妡和顾少承都决定等到了深夜再动身。眼下顾少承的伤口看着就可怖,实在太吸引别人的目光。
他们就在这个无人的院子里待了两个时辰,等到路上再没有一个行人,方才起身。
在这之前,沐子妡已经简单给顾少承处理了伤势。虽然顾少承伤得不轻,但好就好在恰巧沐子妡曾经就是一名外科教授,顾少承身上的伤口虽然可怖,但都是自己能够处理的。
虽然时间紧迫,虽然条件也简陋得几乎没有,但沐子妡知道处理伤口的重要性,万万不会在这里马虎了事。
是夜。
沐子妡搀扶着顾少承朝那条通往城外的小路走去。
说是条小路,其实也算不得路,一路上都是破败倒地的枯草,甚至还有横在路间的木桩。两人也不敢点个火折子,怕遭到他人的注意,只能凭着淡淡的月色赶路,对于路上的东西都看不太清。
来到这个县城之前,沐子妡曾经在路边见过一间废弃的破庙。他们如今的目的地,就是那间破庙。
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必然不会料到他们能够出城,是以虽然那座破庙的防御堪称不堪一击,和没有没多大差别,但应当足够他们二人捱过这一晚。
因为夜深了,沐子妡看不太清楚路,几次险险摔倒,而顾少承身上的伤口也不是轻伤,两人走得愈发困难。
等到好不容易看到了破庙的踪影,沐子妡身上也被枯枝划得到处是伤,往外渗着细细的血丝。
这座破庙也不知多久没有人来过了,门口还结了细细的蜘蛛网,挂在门口的牌匾也掉下了半边,在夜风中晃晃悠悠的,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不过纵然条件再怎么差,两人也知道这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了。沐子妡扶着顾少承进了破庙,好在里边还有些枯黄的稻草,许是之前留宿在这里的人留下的。
地上很脏,到处都是灰,但两人此时都顾不得这些了。沐子妡简单地打掉蜘蛛网和挂在梁上的灰尘,又将堆着的稻草简单地铺了一下,让顾少承躺上去。
破庙的是有门的,不过上面糊着的纸已经脱落了,沐子妡把门关上,也能勉强挡住些许微风。至于再大一些的,透过破败的纸,吹得沙沙作响。
沐子妡转过身,和顾少承一起睡了。
顾少承所受的伤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好在都是些皮外伤。休息了一夜,倒是稍微好了些。因为沐子妡处理得当,伤口也没有再往外渗血。
两人商量了下,都决定直接去找县里的太守报备此事。因为担心那几个杀手还没有放弃,顾少承和沐子妡依然选择了来时的那条小路。
因为天已经大亮,虽然小路还是不好走,但比他们昨日夜里走的时候要轻松得多了。虽然花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但两人都又顺利地进了城。
随便找了一家成衣铺,顾少承和沐子妡各自买了一套合适的衣服,便走上了通往县衙的路。
平阳县只是个小小的县城,再加上最近几年连年征战,实在算不得繁华。偏偏这县衙,倒还算得上气势恢宏。
沐子妡敲了敲那朱红色的大门,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懒洋洋地过来开门。
“谁啊,大清早的打扰爷爷们睡觉!”
几个穿着藏青色的衣服,看上去像是县衙里的官差模样的人大声嚷嚷着过来开门。见到顾少承和沐子妡站在门口,不耐烦地道:“什么事?”
沐子妡笑笑。什么事?自然是大事!皇帝在你们县城被刺杀,算不算大事?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沐子妡并没有和那个官差说,一来不想顾少承的身份弄得人尽皆知,二来她也知道,这个官差看上去咋咋呼呼的,根本就管不了事儿。即便是告诉他了,也没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沐子妡道:“我们是来找你们太守的,劳烦小哥通报一声。”
沐子妡说着,给那个官差塞了一小锭银子。虽然她自己也不提倡这种行为,但对人心,沐子妡看得很透彻。倘若她不那么做,他们今天恐怕没法顺顺利利地见到那太守。
得了沐子妡的好处,那个官差这才换了个脸色,但也没有多少恭敬的样子。他颠了颠手中的银两,“这才有点意思。等着!”
说着,转头慢慢悠悠地走了。
沐子妡知道焦急也无用,便只能和顾少承一起耐心地等。顾少承的面色一黑,沐子妡的行为他全都看在眼里,这还是她,要是自己,他都想直接打进去!
从来都是自己给别人脸色看的时候,岂料如今不过是县衙里的小小一个官差,尽然给自己脸色看!
但顾少承也知道,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便黑着脸色不说话。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个官差才慢悠悠地晃来了,眼神中透露着不屑,“进来吧,太守大人在那边,你们跟好了,可别走丢了!”
对于那个官差眼中的轻鄙,两人暗暗记了一笔,却并没有发作,跟着他来到一座小亭子里。
那太守正在亭子里左拥右抱的,喝着酒唱着曲儿,见到顾少承和沐子妡来了,也不甚在意,问道:“就是你们二人?找本官,可有什么事啊?”
沐子妡对他这种行为有些不满,但在一边没有开口。顾少承将他们一路上遇上的事儿简单说了,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还烦请大人与宫中通报一声。”
顾少承这话可以说是说得非常客气了。自己在他的地盘上遇刺,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如今没有一见到那个太守就大声责令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更别说自己只是要求他把自己遇刺的事情上报朝廷而已。
岂料那太守闻言根本不信。他瞥了二人一眼,道:“皇上?我还天皇老子呢!别以为去浣裳阁买了两身好料子我就看不出来!再说了,谁不知道如今皇上披甲上阵,正在前线奋战,怎么会来我这小地方?”
那太守说着,眼神忽然变得色眯眯的,“还带着一个小娘子……嘿嘿,你要不要说她就是皇后啊?怎么样小娘子,与其跟着他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如……”
看到沐子妡的神情冷漠,顾少承也是变了脸色,那太守也不敢再提这茬,佯怒道:“这冒充皇室中人,可是大大的死罪!本官今日心情好,就不与你们计较。”
那太守说着,搂了搂身旁姑娘的身子,那姑娘配合地朝他怀里靠了靠,掩嘴偷笑,看向二人的眼神也是透露着不屑。
见状,那太守愈发得意,大声道:“来人,给我打出去!”
沐子妡见他这么猖狂,不禁想要与那太守理论。顾少承却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不要再提。两人再怎么虎落平阳,几个小小官差而已,还不会放在眼里。
拂了拂衣袖,顾少承将围上来的众官差打退,带着沐子妡出了门。
二人再次走在大街上,两人的面色都算不上好看。不过是一个区区太守罢了,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不相信自己也还算情有可原。但就他那态度,也不知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
虽然二人心中怒气未消,但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法子。时间不等人,那几个杀手如今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着他们,如果再不能将此事处理完毕,他们逃得了一次可不一定能跑得了第二次!
偏偏这座县城里的太守,也不是个知事的。整日里声色犬马也就算了,在此等大事上,还处理得如此草率,他们二人想要在这个太守身上再下功夫,恐怕是行不通的。
沉默了良久,沐子妡忽然道:“不如,你我干脆快马加鞭,回到皇城想必也用不了几日。至于这不知好歹的太守,届时我们再处置便好。”
顾少承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心中也是如此想的。眼下沐子妡开口提了,顾少承点了点头,自然不会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