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妡是被咬醒的,迷迷糊糊的总觉得脚上麻痒麻痒的,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耳膜。
努力的睁开眼,周围的环境令她十分陌生,阴暗潮湿的墙壁,唯一的光源便是从上方那道天窗射进来的。
满地杂乱的稻草下,隐隐有灰色的物体移动,方才咬自己的便是这有猫崽般大的老鼠了!惊吓之余,沐子妡这才反应过来,此时自己便是在天牢之中了。
沐子妡心中万分疑惑,只记得当时刚要和轩辕帝出宫,便遭到禁卫军的拦截,之后一番理论不下,推搡间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被误伤,醒来就已经在这里。
宫里的兰妃侍女传来顾少承的口谕,让轩辕帝留京查看,允许在长安走动,却不得参与任何朝政,军机政事。名为游玩观光,实为软禁。
沐子妡不知顾少承究竟在想什么,还是在策划什么,竟是将自己也算了进去,这不由得心中怒火中烧。
亏得自己这段时间为解决轩辕帝一事四处奔波,若是顾少承介意上次栽赃嫁祸之事,为何又不亲自挑明,当时将她关押起来。何须等到今天?
思来想去仍是没有半分头绪,手拧着帕子,急得她在牢房内来回踱步。
也不知现在外面情况如何,今日之事必定与后宫之人有关,暗暗想着,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得离开这个鬼地方。
看了看牢房外,并无一人,沐子妡想着该如何引起牢头的注意,传句话给顾少承也是好的。
上下环顾一番,瞟到埋在稻草之下的一点白,沐子妡把它扒拉了出来,拿起这只破瓷碗,就往地面重重一摔。
“啪”的一声尖锐的声响,在寂静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同时也惊醒了醉酒睡去的狱卒。
那人吓的一激灵,下意识的就要拔刀,见身旁无人,才放心来,顿时脸色难看的很,嘴里也骂骂咧咧的闻声前往声源处。
“谁他妈活的不耐烦了,敢吵老子睡觉!”打了个哈欠,一副懒散模样。
见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越来越近。沐子妡使劲拍了拍牢门,企图吸引来人的注意。
“牢头大哥,牢头大哥……”
那人被她叫回,看她一身华服,瞥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不耐之色,斥了她一“鬼叫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沐子妡一噎,眉头微竖,刚想骂出口的话又咽下,压下心中的不愤,换上一副笑脸“此番入狱,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烦请牢头大哥帮我给皇上带个话,让他务必来此与我见上一面。”
话毕,只见那牢头像看疯子般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他两手环胸,斜视着她,好似嘲笑她无知“你这婆娘莫非是得了癔症?想见皇上想疯了?”
沐子妡刚想骂他有眼不识泰山,想起此时不是与他置气的时候,只能先亮出身份,先来硬的。抬眸定定的瞧着他“我是宫里的贵人,你只需帮我通传一声,待我出去之后,必定少不了给你的赏赐。”
那人听完她的话,上下打量了沐子妡一番,见她头戴珠翠步摇,身着锦缎华服,确实不似一般市井妇人。
眼珠一转,心下想着,既是有头有脸的妇人,又与皇上有关系,莫非是犯了宫规的妃子?自己在这已呆了数年,若是此时帮她说上一句话,也不打紧,万一叫不来皇上,自己最多也就是个传话人,没有什么罪过。万一叫来了,没准这婆娘在皇帝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还能加官进爵也说不定。
见那牢头有犹豫动摇之色,沐子妡赶忙从衣袖里搜罗些散碎银两,又将头上的碧玉簪子,手上的镯子取下,悉数塞入牢头手中。
“劳烦牢头大哥跑一趟,你只需将此玉簪交给禁卫军首领叶将军,他识得这簪子,你只需告诉他我在天牢即可。剩下的银两就给大哥您去喝杯粗茶解解乏。”
那人见到银子,脸色总算缓和了些,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瞧着四处无人,嘴角一勾,便塞进了自己的裤腰,见沐子妡还看着自己,轻嗤了一句:“等着吧。”便掉头离去。
得到答复沐子妡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希望能尽快到顾少承手中,这鬼地方她可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
等来等去,第二天,没有等到顾少承的人,也没有放她出去的任何旨意。来的人却依然是那牢头,只见他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走来,眉宇间的煞气冲天,这番模样倒不像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沐子妡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莫非宫中又有何变故?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牢头大哥可是办事路上不顺利?”
不说还好,一说那牢头火气更甚,凑上前一把抓过沐子妡的衣领,恶狠狠的瞪着她,额头青筋爆现,像是要吃人。“你这婆娘好生恶毒,骗我骗的好惨,老子今天就要掐死你个害人精。”
沐子妡没有防备,衣领勒的她几乎窒息,脸颊也变得通红,五官紧皱,无法言语,只有双手还在空中挥舞挣扎,企图阻止他。
那牢头见她渐渐虚弱,也开始害怕,若是这人不明不白死在牢里,倒霉的还是自己,他还是松开了手。
沐子妡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贪婪的大口呼吸着空气,刚才又像是回到了前世,自己从高空坠落那种面临死亡的恐惧感,吓得她脸色发白,额头上也冒出细汗。
稍稍平复了一翻心绪,待整个人都冷静下来,她才慢慢的站起身,不论如何一定要问清楚。
“牢头大哥,这中间可是出了什么差错?为何这般恼我?”
经过刚才,那牢头也稍稍冷静了下来,但神情却依旧凶悍,语气不善“你这不识好歹的婆娘,老子怜你一个妇道人家,你倒好,竟诓骗我,让我挨了狱司大人的训斥,差点饭碗不保!”他咬牙切齿的怒瞪着沐子妡。
沐子妡也是什么不解,又知此时与这一根筋的人解释也是白说,他也不会听,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眼下只能先安抚好他的情绪,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呆多久,得罪了这位,万一明里暗里给自己使绊子,穿小鞋,那就麻烦。
“牢头大哥,我并未诓骗你,如今我已身在天牢,插翅难飞,只想早日脱离苦海,你我又并无仇怨,我若存心害你,于我又有何益处?可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话没送到?”
那牢头见她一脸诚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仍有些狐疑,一想到那禁卫军首领说的话,心中便是火气直冲脑门。
“你这婆娘少花言巧语,我当日就是鬼迷心窍才会听信于你,皇上压根就不想见你,老子往宫里一打听才知道,你这婆娘不守妇道,给皇帝戴了绿帽子,又企图和奸夫私奔,这才惹恼皇上,把你关到这里来。”
沐子妡听到这话,一愣,宫里人竟是这样认为的,那他呢?也是这样认为吗?他也是怀疑自己和轩辕帝才把自己打入天牢的吗?不,不会的,他应该相信她的。
见她愣住了,那牢头心中气更甚,朝她踹了一脚,冷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臭不要脸的婆娘,皇上会在乎你?别做梦了?没准皇上这时候在逍遥自在呢,你算个什么狗东西,害老子挨骂,我呸。”
沐子妡吃痛,呻吟了一声,远远倒在草堆上。
见他要走,沐子妡慌了神,赶忙取下自己所有的金银首饰,胡乱塞在他手里,十分狼狈的扯着他的衣袍,不让他走。
“牢头大哥,我求你,再帮我看看,就传个话,真的,昨日皇上定然是还忙着,今日再帮我去看看,他日我定报答你今日之恩。”
那牢头一把抢过她的金银细软,十分不客气的冲她骂道:“贱婊子,这些就当你欠我的,你傻我可不傻,赶快给我滚开。”
想甩开正拖住他腿的沐子妡,她又不撒手,那人骂了一声贱人便又朝沐子妡补了一脚。
沐子妡被踢倒在地上,光洁的手臂被蹭破了一大块,顿时淌出涓涓血液,只觉得疼痛难忍,喉间酸涩,顿时才发觉脸上已布满泪水。
这一哭便是犹如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止不住的泪水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重活一世,本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想还要遭遇这场飞来的牢狱之灾,心中甚是委屈。如今又不知外面情况如何,顾少承又将怎样处置自己,会不会听信他人的谗言,将自己处死?
就这样带着担惊受怕的心情浑浑噩噩的又过了两天,沐子妡终于感到失望和滔天的愤怒。她不能再坐着等死,于是她便开始闹腾,绝食,摔东西,骂人,凡事能引起人注意的都做了一遍,也曾瞧见狱卒们实在受不了自己,去报告上级,但却就是一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已经两日滴水未进了,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开口的便是那日见了沐子妡金簪的禁军首领叶将军。
他正单膝跪在身穿龙袍的顾少承书案前,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口。
顾少承骨节分明的大手扶着笔,在听到皇后二字时,流动的笔微顿,墨玉般的眸子抬起,眼神划过一丝不悦。
冷冷的开口:“她爱闹就让她闹,是死是活都和朕没有半分关系,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要再提起她。”
“可是,她毕竟是……”
“爱卿不必多言,朕自有分寸,下去吧。”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告退,甚是无奈,又不好插手帝王的家务事,不过这次皇后娘娘也委实闹得太大了些,帝王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她怎么就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