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听完胡垃的话，沐子妡原本清晰的思绪越发混乱，直到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是对错。
鉴于胡垃带她去看的现实，冲击力太大，沐子妡为了避免更多残酷的的现实，匆匆与他告别：“我还有些事，不能耽误，就不多留了。”
胡垃估计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也没有挽留，直接与她道了别，：“去吧去吧，有事忙就不要陪我乱逛了。”
胡垃的话颇有深意，可心中正乱的沐子妡没有心情去想他的弦外之音，听到自己能走了就离开了。
当然，沐子妡根本没有所谓的急事，她一离开胡垃的视线就直奔客栈而去。
她回到客栈，坐在床头，陷入了沉思。
曾经，她以为不犯罪便是善，触犯律法便是罪，可现在，她却迷茫了。
就像胡垃给她看的，很多时候表面上的光鲜和不堪只不过是一层掩护，底下往往隐藏着不一样的事实。
举个例子，胡垃善良吗？
沐子妡觉得答案无疑是他很善良。
有多少人能做到不顾自家的败落的同时，拿着钱财，救济千千万万的其他人？
现实就是，这种人很少，少到基本上不存在。
人大多都是自私的，自己有的那就是自己有的，很少会愿意给予他人，但胡垃不一样。
胡垃他靠偷窃，但是他盗得都是德行有亏的富人家，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只不过是把该属于平民百姓的钱，还回去了。
虽说手段卑劣下流，但无疑是最为直接有效的。
而且她从他住的地方就能看出，他真的是一点也没有将那些钱财用在自己身上。
他穿的是最为劣质的衣着，睡的是最为简陋平庸的屋子，就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像花钱大手大脚的家伙。
所以她可以得出一条结论，胡垃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大好人。
只是，现在她眼前这个这个大好人，却是个贼。
换一种想法，妓院里的妓女有错吗？她们错在哪？
沐子妡怎么想也想不到一个能把妓女当成牲口一样对待的理由。
哪怕她们无权无势，哪怕她们入了青楼，她们不应该还是人吗？为什么要那么对待她们？
一般人会想去当下九流的妓女吗？当然不可能，有些是被家人卖进去，为了换钱的，有的是家道中落在人贩之间周转时，被买到这个地方的。
总而言之，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走进这里，在清楚会被虐待的情况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就表面上，不论地下的秘密和肮脏的话，妓院意外的是个好地方。
那些住在妓院里的人，不需要顾虑吃住，只需要好好“工作”就行了。
但现实特别残酷，那些无辜的女人虽然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面对人时娇媚动人、笑得花枝乱颤，但背地里却被狠狠地虐待，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
所以综合起来，管妓院的那帮人，非常丧心病狂，和善字根本搭不上边，完全就是一群为了钱不顾他人性命的家伙。
非常令人恶心。
也让人很无力。
沐子妡在想，她能救出那些妓女吗？
答案是未定的。
她可以利用别人的权势，帮自己达到想要的目的，比如说关了那家妓院，但与此同时，她也不能确定，这事能成功。
这妓院的人明显不是第一天做那些事了，就看胡垃对此事的适应程度就能看出，这事绝对没那么秘密，不少人应该是都知道的。
更何况，她现在能救得了那些可怜的女子，未来呢？
况且天下的妓院数不胜数，她能把所有深陷火坑之中的女孩儿就出来吗？
不可能的。
别说这家妓院敢这么猖狂，背后到底是谁在撑腰，就是其他的妓院，也多多少少有个保护者。
她一人能和千千万万的人作对？那怕是嫌命长了吧？
所以，这种大恶人就得被放开自由吗？
看似是的。
因为她没有能力，没有财力更没有权势，能扳倒那些家伙，所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肆意妄为，却不能为那些被他们胁迫的家伙做半点事。
可她还有一个更可笑的问题：如果说，妓院的管理人为恶，那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对妓院做出什么打击和禁止的朝廷算什么？
善？还是恶？
这个问题很微妙。
朝廷善良吗？当然！
要不是有皇上和大臣们，根本不会有那些所谓的美好盛世。
但事实是，朝廷的那群人也没有那么善良。
要是他们有心，那些她在妓院看到的恶心事都不会发生。
对，那些女人是奴隶，是签了卖身契进去的，但她们本质上不应该是人吗？凭什么这么对待？就因为她们是奴隶，就活该被当牲口对待？
沐子妡很气愤，也很无力，她觉得这些事都是错的，都是虚伪的。
可偏偏这些事都是真实的，某些意义上来讲，还是对的。
就像她说过的，妓院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是正经家的女子都不会想去，就算进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改变，让她们突然觉得，妓院就是天堂，反而对妓院嫉恨更甚，所以有些人也是会逃跑的。
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妓女逃跑，妓院的人抓回，妓女又逃跑，他们又抓回。
人都是自私的，更是有侥幸的心理。
那些逃跑的妓女十有八九都逃不了，往往出门不远，就会被抓回去，而她们一回去，就被打死了，可在她们之后，还有其他的人前仆后继地试着逃离那个地狱。
那些逃跑的人会想：别人被抓，我不一定被抓，我一定能逃出去的！上次不就得有一个人成功了吗？
这就是侥幸心理，也就是自欺欺人。
正是有源源不断的人想要逃跑，那管理妓院的人才会烦不胜烦，想了个卑劣又不堪的办法锁着那群人。
反正他们眼里只有钱，那些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沐子妡想到这，心里不由得一颤，本就混乱至极的思绪，更加复杂了。
所以，何为善？何为恶？
人究竟是性本善、亦或者性本恶？
千千万万的念头在沐子妡脑子里一一闪过，她此刻的眼神茫然又无辜，还有一点点脆弱无助。
看到外边天色微变，相对于她回来的时候，过了快半个时辰。
沐子妡动了动，发现身体有些地方僵硬发麻，起身活动活动关节。
一举一动间，她闻到了香粉的味道。
沐子妡不解，又动了动，发现原来是自己身上的气味。
应该是在妓院里时，从那些妓女那儿沾来的。
一想到妓院那肮脏的秘密和许多难以令人苟同的交易，沐子妡心下一寒，连忙叫来了小二，要了一桶热水，还特意嘱咐，一定要尽快送上来。
她是女子，女子本就爱干净，有异味自然是要早早除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忍受身上有那么恶心的地方的气味，这会让她恶心自己。
小二的速度很快，沐子妡没等多久，一桶热腾腾的暖水便送到了。
沐子妡随手赏了小二些钱打发他离开后，就迫不及待地脱了衣服，进到热水中。
小二的速度快，效率也很好，这水温度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暖得恰恰好。
沐子妡以为泡着温水，自己的思绪就算不会清楚些，自己也不会再那么纠结了，没想到，那些疑惑和不解就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更压得她喘不过气。
到最后她也没有泡多久，等身上的异味去得差不多了，沐子妡就不泡了。
她明白了，自己不是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明白、想清楚，而是需要一个可以听她诉说的家伙开导她。
正好，她有一个人选。
走出客栈所处的繁华地带，沐子妡往一片以清净出名的地段走去。
这里大多都是小别院，虽然不大，但胜在环境幽静雅致，倒是也有不少高官贵族喜欢。
沐子妡来这儿是为了找李晗。
李晗在她离开后没多久，也因为身体的问题，搬来了这里，所以她基本上没费什么力气就能看到他。
李晗的身体情况特别，她要不是实在想不到旁人，也不会来和他说，毕竟让他搬来这的目的就是能让他好好修养，要是动不动就有一些零碎小事要来找他，那还不如不搬来这里。
“李少爷，沐小姐来了。”一名侍女带她走过一道道走廊，最后停在一道木门前，恭恭敬敬地说。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
男子熟悉的声音响起，沐子妡顿时放松了许多。
“李晗，你最近怎么样？”她关切地问。
“就那样，不知今日刮得是什么风，居然把你沐小姐给刮来了。”
李晗见沐子妡一脸纠结地推开门，知道她心中有事难解，所以稍稍打趣道。
“你呀你，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有心和我看爱玩笑。”沐子妡面对他的玩笑话，很配合地笑了笑，只不过眉间的那抹忧愁却半分未减。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没怎么样，活得挺好的，反倒是你啊，一脸复杂，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