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落落呢?”
“你放心。”那人信誓旦旦,推了言修川下车。忽然又叫住了他,叮嘱道:“等会儿不管别人怎么盘问,你就咬定自己是我的一个远方表弟,跟了我来元安城投奔舅舅了。哦,我叫詹玄,一个江湖郎中,千万记住了。”
言修川认真记住,跟了小药童走开。
詹玄看看苏落,嘿嘿直笑,“我要把你扮成什么呢?可要好好想想了。”
树林密集,虽然彼此距离不远,但追兵慢慢寻找过来,也费了一番功夫。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此停留?”
一群小兵呼呼喝喝的过来了,小药童赶紧上前赔笑脸,说他们是到元安城投奔亲戚的,不小心错过了宿头,就在这里休息。
那些兵上下打量小药童一番,又从怀里拿出两张绢,认真比照了一番,觉得不像。
就问小药童有没有见过绢帛上的人,小药童一脸茫然,挠着脑袋傻笑。
詹玄见这边不对,立刻走了过来。他很会做人,还提了一壶酒,两个碗,给士兵满满的斟上。
那些小兵喝了酒,心情好了,看詹玄也顺眼了。“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詹玄认真看了看,摇头,说没有见过。
那士兵指指马车,问车里是什么人。
詹玄说是家眷,生了病,不能动弹。
那士兵听说是生病的,立刻和同伴对视一眼,便要走过去看看。
詹玄一边给他们打起帘子,一边求他们动静小点,病人禁不得吓。
车内昏暗,里面躺了一个女子,面色蜡黄,头发乱糟糟,显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意有所指的道:“真的是重病?别是受了内伤吧?”他说着话,眼睛也盯着詹玄,只等这人露出一点破绽,便把他拿下。
詹玄一副被吓坏的模样,腰弯得像只虾子,“我们一介白丁,哪里敢在军爷面前打诳语哟!这是内人,身子弱,一直药不离口。本来想着带她来元安城找名医看看,谁曾想走到半道忽然就病势加重了,这几天更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唉!”他叹一口气,眼里还挤出两滴眼泪。
那士兵好歹上过战场,只知道铮铮男儿抛头颅洒热血,哪里想到还有男人能动不动就掉泪。詹玄这副软弱的样子让他们看了就心烦,挥挥手,“凭你说什么,都要等我们看过才算。”
詹玄便把窗帘车帘都打了起来。
此时还是黄昏,天上红彤彤一片,光线也充足得很。
那士兵拿出绢帛认真比对。绢帛上的女子是瓜子脸,车里的女子是圆脸。绢帛上的女子皮肤白皙,车里的女子皮肤粗糙。绢帛上的女子是樱桃小口,车里的女子是血盆大口。
真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不由得同情的拍拍詹玄,“娶了这样的媳妇,你实在不容易。”
詹玄心有戚戚焉,“所谓娶妻娶贤啊!”
那士兵放下车帘,左右望望,“你还带了什么人。”
詹玄连忙把言修川叫过来,“哦,这是我远方表弟……狗儿。”一拍言修川的脑袋,“狗儿,赶紧给军爷行礼。”
言修川乖乖行礼。
那士兵看了看言修川长相,是一个很朴实憨厚的少年,便道:“好了,没什么事了。”
詹玄很懂得做人,见两位士兵要走,就让小药童把他珍藏的两坛好酒拿出来给他们。
那士兵也是个酒鬼,一闻气味就赞一声,“这是上等的杜康啊!”这一回,看詹玄真是怎么都顺眼了。提醒道:“这会儿再要赶到元安城就来不及了,不如你们就在这林子里歇息吧!那边是世子带来的人马,今晚也要在这里歇一歇。有我们镇着,盗匪不敢来。”
詹玄连声谢过,目送他们去了。
言修川重重哼一声,“看来他们明天也是要进元安城的。”
詹玄刚才占了言修川一个便宜,心里实在有点忐忑。就怕言修川一掌打过来,自己小命就没了。
言修川才不理他,几步就窜上了马车,看了苏落的样子,不由得咦了一声,“看不出你还挺有本事,若不是早知道她是落落,我也不敢认了。”
詹玄得意,“ 少年时学的一点小把戏,想不到还能派上用场。”
言修川又问,“这东西是什么做的?要洗掉么?”
“只要不碰水,就是涂在脸上几天,也没有关系。只是皮肤紧绷些,有点不舒服罢了。”
“那就不要洗掉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还要过来一趟。”言修川想到那世子,心里就一阵厌恶。“明天一早我们就入城,落落的伤势拖不得。”
詹玄刚才已经想清楚了。这少年叫言修川,跟元安言家必定有渊源,而元安言家又跟皇族萧家有渊源,他今天 帮了他这个大忙,日后他必定有所回报。
“这位姑娘的伤势还是其次,只要用内力打通淤处,每天用上好药材温养着,慢慢也就能养好了。就是这毒有点麻烦,等你找到名医名药,她早就毒气攻心了。”
言修川急了,“那我今晚就带她进城。”
詹玄一瞪眼,“等会儿城门就关闭了,你硬闯,是要作死么!”顿了一顿,缓缓的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手上有一颗祖传丹药……”
这说话的口气,妥妥一个江湖郎中,神棍骗子。但言修川此时已经急得六神无主,詹玄的话无异于让他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丹药在哪里?”
詹玄从怀里掏出一个墨玉做的小盒子,打开,里面包裹着两层缎布。不看别的,只看那盒子就知道造价不菲。
言修川宛若魔怔,定定看着那颗红色的药丸。
詹玄刚把它拿出来,室内就一股异香弥漫开来。
言修川想拿过来,詹玄一缩手避开了。言修川心中急得跟猫抓似的,但又不好硬夺,便耐着性子道:“如此至宝,不会轻易示人。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詹玄微微一笑,“跟聪明说话就是舒服。这药丸,我师父就传给我三颗,自然不会白白给你。不过嘛……现在一时半会,我还想不到要你做什么事。这样,我们先立个文书,等我以后想到了,再来找你。”
言修川失笑,“难道我元安言家,还会骗你一颗药丸不成?”
詹玄摇头,“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我们又不是什么过命的交情,不过萍水相逢罢了。”说完就让药童研磨铺纸。
言修川提笔,略想了想,便写了一篇文书出来。
詹玄仔细看过,满意了。当着言修川面将药丸轻轻磕破,原来刚才红色的那层只是一个外壳,现在磕破了,才露出真容。药丸如鸽子蛋般大小,通体金黄。
言修川看着詹玄用温水给苏落服下,“这就好了么?”
“哪里有这么快,前后也得有一晚的功夫吧!你先出去,今晚我来照顾她。”
言修川不通药理,詹玄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但他又不放心,一整晚守在马车外,帮着药童熬药。
好容易等到第二日,天际刚刚泛出鱼肚白,言修川就到车里看苏落。
“怎么脸色还是这样不好。”言修川眉头皱得紧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詹玄也是一夜未睡,连连打哈欠,“她脸上还有我的易容物呢,怎么能看出脸色。”让药童拿来毛巾,湿了水给苏落擦脸。
言修川不想他碰苏落,就拿过毛巾,亲自给苏落擦脸。
那易容物雨水即溶,苏落的容貌一点点显现出来。
果然脸上有了一些血色,不再是惨败如纸了,言修川长长吐了一口气,诚挚的跟詹玄道谢。
“果然没骗你吧!”詹玄也是一夸就喘的性子,这会儿得意得差点没把狐狸尾巴翘上了天,“虽然毒解了,但她受了重创,还是要慢慢温养。待会儿我给你写个药房,嗯,里面药材贵重一些……”
言修川笑了,“难道元安言家连这点药材钱都出不起,你只管写,哪怕是千年人参晚年首乌,我都能把它们找来。”
“也不用这么贵重。”詹玄果然提笔写了一张药方。
言修川认真看了,仔细放入怀中收藏妥帖。
这时元安城的晨钟也敲响了,林子里马蹄轰鸣,世子的人马也启程了。
他们静静等待,等那队人马尽数进了元安城,才驾车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