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丝竹之声。
苏落听了一阵,赞道:“湖上哪来的丝竹班子,莫不是蓬莱仙乐么?”
言修川想了想,顺着乐声看过去,隐约见到岸边人声鼎沸,“是老夫人请来的戏班子。哦,我差点儿忘了,今天是大哥凯旋归来,府里正大摆筵席呢!”
苏落急了,“你怎么不早说,人家在大摆筵席,我们在这里游湖。被有心人看到,又要生出是非了。三郎难道不记得上次的事了?”
言修川用匕首削了一几片莲藕递给苏落,“不着急。昨天老夫人还特地让夕月姑娘过来跟我说,说我身子还没好全,就不用过去了,反正都是一家人,不用闹这些虚礼,见面的日子是尽有的。”
苏落听了才放心下来。又问大哥是谁。
言修川细细跟她说了。原来言府有四个郎君,老大言修谨能文能武,又是长房嫡子,老爷一颗心都落在了他身上,就指望着他把言家发扬光大了。天幸言修谨也争气,小小年纪就考中了武状元,圣上封他做了骠骑将军。半年前随军出征,立下了好大功劳。、
苏落取笑道:“同样是言家郎君,人家也没比你大多少,怎么就比你能干这么多呢?”
言修川听不得苏落夸赞别的男人,即使那人是自己的大哥。“现在功勋卓著,以后未必。”伸手抓了苏落的手放在自己脉门上。
苏落疑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言修川但笑不语。
苏落摸了会儿他的脉门,眼眸渐渐睁大,一脸不可置信,“你……你练成了?”
“哪里有这么快。”言修川摇头,“难怪整个武林都为花雨圣诀痴狂,里面记载的武功果然博大精深。我只初窥门槛,就受益匪浅。”
“没有练成?可是你的内力,和之前的截然不同……”苏落还是不相信。
“你忘记了,施逸尘把毕生功力都传给了我。之前你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是因为他的内力没能和我之前的好好融合,互相冲突抵消了。现在我练花雨圣诀里的内功篇,竟有伐筋洗髓的功效,所以两者相加,自然威力无穷了。”
苏落喜不自胜,“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再遇到那个什么世子,你就狠狠的揍他,把他揍成猪头。”
言修川点头,一字一句的道:“那是自然的。”苏落小孩心性,吃了这么大的亏,却只想着让言修川揍他。言修川可没有这么好的肚量,若他再遇到那个世子,必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莲藕这东西性凉,言修川怕她吃多了闹肚子,就找了借口回了听雨轩。
苏落听言修川说言修谨会武功,就来了兴致,就缠着言修川要他多说说大郎君的事情。言修川实在不愿意,就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着。两人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旁边花丛中闪过一个人影。
言修川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小少年了。
一颗石子激射过去,喝道:“谁,出来。”
那人被石子打中,痛得叫了一声,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
等她走出来,果然是个女子。
“风妹妹,你怎么在这里?”虽然风碧吟看起来消瘦了很多,一件月白襦裙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但苏落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对言修川道:“刚才我仿佛听到三夫人叫你,你赶紧去吧!”
刚才雪君轩的贴身婢女杨云来叫他,言修川没想到苏落竟然也留意到了。“好,那我去听听母亲要说什么,很快就回来。”又威胁的看向风碧吟,“你就在听雨轩里好好陪落落说话,别撺掇着她到别的地方去。”
风碧吟诺诺应了。
苏落见言修川走远了,才一拍风碧吟的手,“别怕,他就是这样子说话了,久了就习惯了。哦,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待会儿我做桂花糕,你有口福啦!”
风碧吟看看苏落,又把头低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弄得人心里难受。”苏落往四周一看,明白了,“你担心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是不是?那我们到里面说。”说着就拉风碧吟进去。
风碧吟一挣,把手从苏落手里挣脱了。踟躇了半晌,终于鼓起了勇气,“姐姐,我就在这里说好了。”
苏落向来有什么就说什么,交往过的人,也都是江湖豪侠男子,哪里知道风碧吟的九转曲折心肠。“好,你慢慢说,我听着。”
“姐姐,不管你信不信,那一天不是我推你落水的。”
苏落等了半天,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件事。这几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早就不记得落水的事情了。稍等了等,才想起来。
“哦,你说那件事啊,反正我也没事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风碧吟已经做好了和苏落辩解一番的准备。苏落回来的这几天,她一直没有过来看望,也是为了这件事。吃不好睡不着,满脑子只想着苏落若是问了这个问题,她要怎么答。苏落若是发了脾气,她又要怎样自证。
谁知道做了这么多功夫,却得到苏落轻飘飘的一句话。
一瞬间,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姐姐,你……你竟然忘记了……”
苏落听她声音古怪,一看过去,才发现她脸上神情似哭似笑,心情起伏得厉害。
风碧吟不等苏落回答,继续道:“姐姐,你知道那件事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我只怕你误会了我。这十多天,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合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你斥责我的样子。而现在,你竟然说你忘记了。”
苏落越听越不明白,“你都把我说糊涂了,我落水,不管是自己不小心,还是别人陷害,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干么要斥责你?”
风碧吟怔怔的,“姐姐,你刚才说什么?”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抓住苏落双臂,“你刚才说,即便是别人陷害,也跟我没有关系?”
苏落知道她现在情绪纷乱得很,所以被她抓得生疼,也只能忍着。安慰道:“当然和你没有关系了。那天晚上你虽然也远远站在旁边,但我知道的,你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风碧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被夕月嘲弄的时候她不哭,被主子刁难的时候她不哭,但苏落的一句话,却让她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