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左右晃了一下,不动了,周围浮尘弥漫飞扬,呛得人鼻腔喉咙瘙痒难耐。他们却一声也不敢出。明明是正午,却有一股阴寒之气从脚下慢慢攀升。
唐明全牙齿开始打颤,手心渗出汗来。他知道,今儿碰上硬茬子了。“三儿。”他盯着棺材,一字一句的道,“你们几个赶紧跑,别回头。”
“师父。”几个徒弟低叫一声,他们知道师傅是要他们自个儿逃命。可是师父师父,身份地位跟生身父亲一样重要。要是此时弃师而去,他们在这行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咬牙,大叫道:“大家都操家伙,难道活人还干不过死人,我们还真不信邪了。”
忽然周围暗了下来,地上的影子也渐渐变淡了。抬头,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黑云堆成了一整片,象一块厚铁,渐渐往地面上沉,似乎已经盖到了山脊上,而方才那晃得让人睁不开眼的日头,早不见了踪影。
呼的一声,一阵风卷来,把地上尘土卷得老高,枯叶断枝呼啦啦往他们脸上刮。
唐明全一摸,脸上已多了几道血口子。
几个徒弟毕竟年轻,口里虽然叫得响,心里却实在发毛。抖着腿肚子慢慢靠近师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棺材。
咯吱,咯吱……
“师……师父……”胆子最小的李耗子咽了咽唾沫,“那个……动了。”
唐明全想让徒弟不要怕,可是除了喉咙格格作响,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身子仿佛中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咯吱……咯吱……
有什么东西压过木板。唐明全听过这声音,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身下的木板就发出这种声音。现在,是谁睡着木板?
鼻间嗅到一股骚气,是哪个不争气的徒弟吓得尿了。
咯吱……咯吱……
声音越来越响,棺材板上多了什么东西。
一双手。
纤细的,雪白的,一双女人的手。
要是这东西爬出棺材,他们所有人都得死。唐明全冲徒弟们使一个眼色,大喝一声,操着手里的驱鬼利器就冲了上去。闭着眼,不管不顾,用力往棺材里砍去。人在危机时分爆发出的力道,就是一头牛也得砍死了。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刀刃深深陷了进去,手指碰到一堆软绵绵的物体。
几个徒弟见他得了手,也纷纷上前一顿猛砍。
须臾,棺材里的女尸便被砍得七零八落。
“这是……成了?”三儿惴惴的看向师父,看刚才那邪乎劲,还以为会有一番恶斗。
唐明全也不敢相信,可是面前的一切又不容他不相信。“赶紧贴符纸,泼黑狗血。”
“这还用您说。”
见几个徒弟把活计做得一丝不差,唐明全才稍稍松了口气。捏了捏手里的刀,目光来回在棺内巡视,“一、二、三……”猛然一惊,“快走,还有一个……”
话音刚落,脖子就被一双凉飕飕的手臂圈住了。
“啊啊啊啊!”一干徒弟吓得屁滚尿流,指着唐明全背后说不出话来。
唐明全侧过头,正好跟一张女人的脸孔对个正着。那是一张极白的脸孔,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眸半睁,狭长的眼线斜斜飞入鬓角,有一种勾魂摄魄的美。
“你在找我吗?”她声音极轻,缥缈得随时能被山风吹散,但却像游丝一样,飘飘忽忽的往唐明全的耳孔里钻。
唐明全头皮都要炸开了,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一拳就往女人脸上打去。
女人一晃,不知怎么就把三儿推了过来。唐明全那威猛无比的一拳,正正把三儿揍翻在地上。
“三儿!”唐明全咬牙,眼角撇到几个徒弟,都缩在一旁抖得像一群鹌鹑。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们了。
“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何冤屈,就像害了你的人讨要,为难我们算什么?”
女人幽幽的站在树下,裙裾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唐明全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她放过他们。“若是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我们一定竭尽所能,只求您老人家放过我们。大家混口饭吃不容易。”
女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有戏!唐明全再接再厉,“您是言家的奴婢,是被人害了吧!要不,您告诉我仇人的名字,我们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下咒役鬼还是行的。”
“言家……”女人身子动了动,“我的冤屈,我自己了结。”她像是许久没有说话,腔调有些古怪。“你们把身上的东西都留下。”
一旦幽冥开口,他们的命就保住了。忙不迭的让徒弟们包袱留下,他自己更是连一文钱也不敢留。“都在这儿了,您老人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