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今晚只吃了半个烧饼，搂着楚阳楚雪靠在墙边，他的母亲生了病，躺在地上沉沉睡着。
虽然没有床铺被褥，肚子也还饿着，但比起前几天，现在的生活简直是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
这一切，都是那个叫做言修川的人带来的。
“哥哥，我饿。”楚阳按住肚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哥哥帮你揉揉。”楚宁把手放在弟弟的肚子上。楚阳今年只有四岁，小小的肚子，软绵绵的。
“哥哥，明天我们就有粥喝了？”楚雪蹭了过来，挤开弟弟，把脑袋靠在他怀里。
楚宁揉揉楚雪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是的，言少侠既说明天有粥喝，那就一定有粥喝。”
夜晚的风刮得很猛，呼呼的从门缝里直灌进来。楚宁把楚阳楚雪搂在怀里，用背给他们挡住风雪。
只要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风雪就停了。听惯了嘈杂的风声雪声，一旦突然安静下来，楚宁反倒醒了。他悄悄从楚雪怀里把胳膊抽出来，起身。
门外的空地上，大家排起了长龙，缓慢而有序的向前移动。
“老人家，你们在做什么？”
“你不知道？”老大爷发上一片雪白，也不知道是雪花还是白发，但他脸上却换发着奇异的光彩，眼角眉梢都透出笑意。“城中富户设粥棚了。”
粥棚？
楚宁脑中嗡的一声，他不知道自己手脚是怎么动的，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跑到了队伍的前端。
热气腾腾，一个壮实汉子正拿着碗口大的勺子，一勺一勺的往流民的碗里盛粥。口里吆喝着：“一个个来啊，谁乱了队伍，大家都没有粥喝了。”
那勺子很大，一勺就把碗盛得满满的。
真的是粥啊！
楚宁深深嗅了一口弥漫在空气中的米香，眼角不由得湿润起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这诱人的香味了。
他跺跺脚，发狠的往破庙里跑，他要告诉楚阳楚雪，他们有粥喝了，他们不会再饿肚子了。
他跑回空屋，屋子里面到处都是甜甜的米香，大家正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喝粥。他幼小的弟妹，见他回来，欢呼一声就朝他扑去，“哥哥，我们有粥喝了。”
他重重点头，拿了碗，拉了弟妹就走。
楚阳楚雪年龄还小，捧着碗馋得走不动道，他就让老乡帮忙看顾，自己则捧着粥碗就往回跑。
气喘吁吁的跑回屋子，母亲还躺在地上熟睡。他轻手轻脚的放下碗。
“娘，醒醒，我们有粥喝了。”他气息不稳，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母亲仍然躺在地上一定不动。
太阳已经慢慢升起，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正正照在他娘的脸上。
楚宁心里咯噔了一下。
按理说人死了跟睡着了是一样的，可给人的感觉确实完全不同。
楚宁颤抖着伸出手去探他娘的鼻息……
这一试，可把楚宁吓坏了，他娘竟然没有一点呼吸了。
他再稳重懂事，毕竟才十五岁。心里顿时空落落的，浑然不知此时自己身在何地了。
旁边的人见楚宁忽然呆住，也纷纷围了过来。一看他娘的模样，一些年长者已经心知肚明，叹了口气，“阿宁，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你娘在地下也不得安生啊！”
楚宁本来呆呆的，听了这句话顿时大哭起来。
这种事情，旁人再劝也不济事，纷纷摇头走开了。
“唉，谁让楚大娘命不好，偏偏托生在这个时候。”
“就是，多能干的一个女人啊，可惜了……”
楚宁哭了一阵，忽然往外冲去。
“阿宁，你去干什么？”楚婶子一把拉住了他。她和楚宁是一个本家，现在楚大娘已经走了，若是楚宁再出什么事，等他日到了地底下，她有什么面目去见楚大娘。、
楚宁用力一甩胳膊，楚婶子就被甩了个趔趄，幸亏她丈夫在背后顶住了她。
“阿宁，你疯了，这么对你婶子？”楚家汉子拿出长辈的威风，对楚宁喝了一声。
楚婶子横了丈夫一眼，“这孩子刚没了母亲，心里正难受得厉害，你这么骂他，他怎么受得了？”顿了顿，柔声细语的对楚宁道：“阿宁，你要去哪里，婶子陪你去。”
楚宁直直站着，目光定定望着门外。“我要去找言少侠。”
楚婶子愣了，“你和他非亲非故，干什么？”
“他定有法子救我娘。”
“你娘已经死了。”楚婶子重重的道，她知道楚宁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她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这种时候，必须有个人来点醒他，狠狠哭过几次，也就慢慢好了。
楚宁咬着唇不说话。
楚婶子又道：“言少侠即便本领通天，他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把死人救活呢？”
楚宁梗着脖子道：“他肯定有办法，我知道。”
楚婶子见说不动他，便对丈夫使了个眼色。
楚家汉子刚想上来，楚宁已经向外冲了出去。
“阿宁，阿宁。”楚婶子高声叫着他的名字。
“行了。”楚家汉子拉住自家婆娘，“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让他去，等撞得头破血流他就明白了。”
楚宁一路狂奔，直直往镇守府冲去。
一到门口就被守卫拦下了，“哪里来的野小子，镇守府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放开我，我要救我娘。”楚宁拼命挣扎。但他的小身板在守卫面前一比，就像鸡仔和老虎。
“娃娃，你还没断奶呢，要找娘，该回家去找。”
楚宁定了定神，“我找言少侠，我知道他在里面。”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笑道：“你说什么胡话，这里只有镇守使大人，哪里有什么言少侠。快回去吧，看你年纪小，我们不为难你。”说着一把推开楚宁。
楚宁踉跄几步，坐倒在雪地里。他人虽然小，却有一股倔气。呼的一下站起来，一头向守卫撞去。
两个守卫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一下子被他顶到胸口。眼前一黑，不由自主推开两步，就是这两步，就被他从缝隙里冲了进去。
“言少侠，言少侠。”楚宁一进镇守府，就大声叫喊起来。
镇守府真大啊，比他们的村子还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道石径像蜘蛛网一样，一时之间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但他很聪明，知道越是大人物越是住在华丽的房子里。于是就专门往又高又大的房子里钻。
也该他运气好，一转弯就撞到一个人。
“哎哟，怎么有个孩子？”那声音又甜又软，不禁让楚宁想起了桂花糕。
“我已经十五了，不是孩子。”楚宁一抬眼，见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对着自己笑，不禁呆了。
苏落见他呆得好玩，便微笑道：“小呆子，你是这里的小公子吗？”看了看楚宁的穿着，觉得不像，便道：“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楚宁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苏落又是他平生所见最美丽的女子，一颗心就忍不住系在了她身上，现在见她也要赶走自己，心头一股火气腾腾的往上冒，“我来找言三郎，找不到他，我不走。”
“好啊，原来你在这里。”这时候那两个守卫也追了过来，撸起袖子就要来抓楚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