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被父亲一拽,被愤怒冲昏的头脑立刻变得清明。父亲说得对,事实已明,不怕左轶不伏法。左轶已是将死之人,激怒她,不过是临死时想拉个垫背罢了。她才不上他的当。
便款款对神君拜倒,娇声道:“恭聆神君法旨。”
神君看也不看左轶,只对东海龙君道:“龙君,此人该如何处决?”
东海龙君先前因处事优柔寡断,被神君责备过,现在不敢再如此了。他想了想,便道:“此人挑拨同族,制造事端,决不能轻易放过。”他说到这里,看了看神君脸色。但是神君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龙君舔舔嘴唇,继续道:“不如将他贬入凡间历练三年,以消罪过。”
神君笑了一下。
东海龙君心里咯噔一下,神君这一笑,比不笑更渗人。“神君……”
“倘若楚矢只是个无名小卒,恐怕早因冒犯龙女而被乱棍打死了吧!到时候,谁又去追究左轶的罪责呢?”说罢他伸手朝左轶一指。
左轶双眼瞪大,不知神君要对他做什么。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他的脖子仿佛被人用力掐着,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却丝毫不能抵达肺中。他脸色涨得血红,双手拼命抓住脖子,想把那股力量拉开。
众人惊愕的看到,左轶整个人慢慢升起,他双腿拼命踢蹬,悬在空中。
东海龙君已经明白,神君是要处死此人。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一个中年男人正急匆匆的分开众人,从后面推挤上来。
东海龙君瞳孔一缩,认出此人正是奉永河龙君。看来是舍不得儿子,前来搭救了。
他右手轻轻一挥,立刻就有侍卫将他拉住。他侧头对蒴风低声道:“你去劝一劝,让他别闹。”
蒴风立刻去了。
很快,奉永河龙君便说不出话来,目光呆茫的跟着蒴风离开了大厅。
这段小插曲来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在场众人甚至没有觉察出来。
东海龙君将目光收回,此刻左轶已经如同一只垂死的兔子了。
神君怒气即将平复,他与众人也即将解除大患,如此要紧的时刻,怎容他人破坏。
龙君嘴边勾起一抹微笑,静静等着左轶死亡的一刻。
“贱人,贱……人……”左轶张大口,从嗓子里挤出破碎的字眼。他双目血红,恍若厉鬼一样盯着清漪。
清漪满脸得色,垂死之人,便让他骂上两句,又有什么干系?倘若左轶落入她手中,她定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去。
神君眉头微皱,五指一收。众人便见到眼前闪过一团白光,再睁眼时,左轶已经不见了。
地上甚至连一片破碎的衣衫也没有留下,左轶这个人消失得如此彻底,好像从来没有存在一般。
“他身躯已灭,元神已散,不入轮回,不得转世。”神君淡淡的道。
众人震惊,对神君的敬畏更添一层。
清漪拜服在地,娇声道:“清漪多谢神君为我主持公道。”
众人不由得对她侧目。东海龙君冷笑道:这小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生了一副好容貌便搔首弄姿,她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长裙下么。
神君终于将目光落在她脸上,“为你?”
清漪愣了一下,微微一笑,“难道神君此举不是为了清漪吗?”她红润的唇瓣宛如最鲜嫩的花瓣,她微微翘起的嘴角宛如初夏的菱角,她向来知道如何运用这副美貌达成心愿。她已经厌倦了玉池海龙女的身份,倘若能得到神君青睐,便能一飞冲天了。
知女莫若父,玉池龙君在旁边听得冷汗岑岑,恨不得立刻捂住女儿的嘴将她拖走。
“神君莫怪,她只是……她只是……”可怜玉池龙君平时不善言辞,现在被自己女儿一吓,脑中更是如同浆糊一般混沌。只是了半天,也只是不出来。
“你倒是提醒了我。”神君慢慢的道。
神君虽然在看着她,但是眼中没有一点温度,清漪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嘴角慢慢慢垮了下来。“神君……”
神君却不理他,转头问楚矢,“她也欺负过你么?”
楚矢点头,但是看到神君的神色,又摇了摇头。
神君笑了,“又点头又摇头,我可不明白了。”
“我点头,是因为她确实欺负过我。我摇头,是因为我没把她放在心上。”
两人对话时,玉池龙君一直提着一口气,就怕楚矢要神君帮他报仇,这样他的女儿就一点活命的机会也没有了。他虽然口齿笨拙,但双眼可明亮着。神君哪里是为清漪出气啊,他明明是在为楚矢出气嘛!
神君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唯独看向楚矢时,那眼神柔和得简直能化作春水了。
他虽然已经七老八十,但他也生过三个儿子,那最混蛋的老三,这几日不知看上了哪家姑娘,日日都是这副神态。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现在听楚矢没将清漪放在心上,那颗一直提着的心便放了下来。神君对这条鲛人宠爱得很,绝不会违逆他的心愿。
果然神君嗯了一声,眉间的杀气也淡了几分。
玉池龙君瞅见女儿口唇微动,连忙借着袖子的遮掩一把攥住女儿的手掌,往她掌心用力掐了一把。
这一下可真下了狠手,清漪痛得泪眼汪汪,终究不敢再多说什么。
神君看着他们父女二人道:“虽然楚矢说饶了你们,但她犯了过错,还是要罚的。”话锋一转,“既然她是你同族,便由你来发落吧!东海龙君。”
东海龙君一直杵在旁边当木头人,生怕说错了哪句话又惹得神君不快。忽然听到神君点了他的名,连忙应诺。
他动念极快,慢慢斟酌着道:“她虽然被人蒙蔽,但对蛟族出言不逊,当罚。便将之隔去神位,贬入噬魂谷做苦役三年。神君,您看这惩罚可否?”
神君敛眸。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连大气也不敢喘。
过了片刻,神君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