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冉做出这个举动,就是为了再听听那人的声音。
连续两声惊叫,已经足够让他回忆出来。
他终于想起来了,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是子仓。”他大叫一声。
尾巴往下一压,身子往下一弹,兔起鹘落间,又将一名骑兵杀死。旁人见他如此勇猛,一时之间倒不敢追击了。
他驾驭着海蛇往前冲去。
他嫌海蛇行走得太慢,索性以指为刀,往海蛇背上用力一插。海蛇痛得嚎叫一声,顿时像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去,在与翰思错身而过时,他突然从海蛇背上跃下,跳到了翰思身边。
翰思一边驾驭着坐骑,一边问道:“那人是谁?”刚才太过混乱,屠冉虽然叫得大声,但翰思也没听清楚。
“是子仓。”屠冉喘了两口气,一字一字的道。
“子仓?”翰思实在有点惊讶。
子仓不过是嵇泽身边的一个小人物,也没什么本事,要说打仗,那更是不会,为何竟摇身一变,成了苍云军的指挥了?
“嵇霜宇呢?”他虽然是在问屠冉,倒不如说是自问自答,“难道嵇霜宇一时大意,竟然被子仓杀死了?”
这就能解释为何子仓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为何他能指挥苍云军队了。他的手上必定有调用军队的印信。而嵇霜宇倘若清醒,是绝无可能将如此重要的印信交给这么个小人的。
“抓住他。”电光火石之间,翰思已经有了决断。要解除目前的危局,只有将子仓抓住。苍云军群龙无首,必定大乱。
而此时苍云部众在乱了一阵之后,也终于明白他们都被鎏海骗了。
“这根本不是千丝手。”有人大叫道。
那个白团初时确实以无可匹敌之势朝他们席卷而来,那些弓箭手正在最前面,他们没有坐骑,后路又被堵住,避无可避的被那白团裹住。
白团霎时散开,化作无数真气。那些真气若有若无,丝丝绕绕缠上他们的身体。
会死!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他们惨叫连连,闭目等死。
但预想中的剧痛没有袭来,片刻之后,有些胆大的人慢慢睁开眼睛。
手脚还在,连皮肤也没有破开一点。
他们茫然不敢相信,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终于有人醒悟过来,指着鎏海大叫,“他根本不会千丝手,这只是普通的真气。”
鎏海坐在海蛇上哈哈大笑。
其实这个骗术也不如何高明,倘若是真的千丝手,千丝未至,便已感到森森寒意。而从鎏海手里发散出来的白烟,却半点寒气全无。
他们之所以被骗,是因为之前翰思等人强夺海蛇,气势无人可敌。再则,便是他们对芮崤视作神明,而芮崤的千丝手,那种几乎不存在人间的威力让他们敬畏至极。所以一看到那相似的招数,一看到那相似的白烟,他们就先入为主了。
翰思对鎏海叫道:“别玩了,赶紧拖住他们。”又转头对屠冉道,“我给你掩护,你去抓子仓。记住,要活的。”
他一挥缰绳,海蛇调转过头,长长的尾巴横扫过去,那些士兵登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翰思唇角一勾,“我以为传闻中的苍云军队如何厉害,原来离开了主帅的指挥,也如一盘散沙一样。”
屠冉低声道:“别大意。”话音未落,他便朝地上跳了下去。落下时鱼尾化作双腿。平常鲛人习惯使用鱼尾作战,可是屠冉化作了人腿,动作似乎更利落一些。只见他双腿如风,一瞬间便将围拢上来的士兵横扫出去。
毕竟数量悬殊,前面倒下一片,后面又如潮水般涌上来。
屠冉直起身子,劲力运转全身。猛的大喝一声,重重一拳打在地面上。
这一拳有如雷霆之势,地面便以他为中心,发出噼啪的断裂声。开始极其细微,无人注意。随着裂缝逐渐扩大,那断裂声便越来越大,那些士兵犹疑四望,骇然发现那裂缝已经延展至脚边。
到底是经受了严苛训练,在身子掉落的一刻,手用力抓住边沿,竟然硬生生将身子拔高,从裂缝中跳了出来。
但是正被坐骑死死压住的子仓,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只觉身下一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便直直坠了下去。
“救命,救命。”子仓惊慌失措,狂叫出来。
他双手拼命挥舞,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
忽然手腕一紧,竟然真的有人拉住了他。
“救命,救命。”他的身子悬空,宛若浮萍一样在空中晃荡,唯一的指望,便是那背着光的,连面孔都看不见的人。
“只要你把我拉上去,我许你黄金富贵。”他拼命许诺,只要能让他活着,他什么条件都答应。
“苍龙将军。”那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笑意。
子仓全身僵硬,他认得这个声音。“你是……”他喉头发颤,“你是……屠屠屠……”
他说不出那个可怕的名字。
“不错,我就是屠冉。”屠冉一句话就粉碎了他微弱的希望。
子仓面如土色,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有一天,他会将性命交付在仇人手中。
但是活着,这个欲望让他战胜了恐惧。他殷切的看着屠冉,“救我,只要你能救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想我死?”屠冉慢慢的道。
“不不不。”子仓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只怕慢了一刻,便让屠冉产生误会。
“想让我救你?”
子仓连连点头,“救我,救……”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屠冉下一句话吓到了,“救你,然后让你杀了我?”屠冉声音中充满森森杀意。“你以为我会这么笨?”
屠冉吓得全身都软了,如果不是屠冉拉住他的手,恐怕此刻他早已坠入深渊,尸骨无存。
“不过现在还不能让你死。”就在子仓以为已经没有生还希望时,屠冉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提,将他摔在了地上。
全身痛得要命。子仓娇生惯养,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对待。他瘫坐在地上,但心里却无比愉快,因为他知道他的命暂时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