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水汽携带着漫天烟尘向四面扩散。众人被震得连连倒退。
戈旸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抱着儿子双眼紧闭,静静等待着这股冲击过去。
片刻之后,心头翻涌的气血终于平复下来。戈旸睁开眼睛往场中看去,只见屠冉单膝跪在地上,以他的膝盖为中心,地面呈现出蛛网状的裂纹。
仅此一脚,竟然有如斯威力。
戈旸不禁暗暗心惊。
他目光迅速在周围扫视一圈,没有看到翰勇。
他到哪里去了?难道竟被屠冉一击毙命了么?
不对,即便死了也会留下尸体,屠冉的武技还没有到可以瞬间将人打得灰飞烟灭的地步。
戈旸转头,他从乡长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惊讶的脸孔。
“那人呢?”乡长口唇微动,因被屠冉这一击的威力吓到,至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原以为翰勇横空出世,必有与屠冉一战之力,万万没想到他连屠冉的一脚都挡不住。
嵇泽此人,睚眦必报,他在这里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必定要用满地的鲜血来平复他的怒气。
戈旸想的只是翰勇个人的安危,他想的却是全村人的安危。
但是在这个以力量决定生死的世界里,他又能怎么做?
屠冉忽然动了,他慢慢站了起来,一步步向众人走来。他每走一步,地面就发出一声悲鸣。
众人纷纷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哈哈,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嵇泽猖狂大笑。
他原本还以为那个叫做翰勇的人有多么厉害,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这些蠢笨乡人失去了最大的屏障,还有什么可以叫嚣的。竟敢如此蔑视他,他要好好想一想,该怎样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
乡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大人饶恕。”
“饶恕?”嵇泽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如果刚才你们愿意跪地求饶,我还可以考虑一下,但是现在,晚了。”他看着众人的眼神如同看着死人。
一个微弱的声音慢慢的道:“不用求他。”
乡长身体抖动了一下,是戈黎,他醒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戈旸,他一脸狂喜,“儿子,你没事了?”
戈黎伤得很重,他说出这句话已经耗费了他全部力气。但他不想让他爹担心,于是强笑着摇头道:“我没事了。”
知子莫若父,戈旸在最初的狂喜过后,立刻冷静下来。他知道戈黎是在安慰他,他仅被屠冉拳风扫到,便一直疼痛到现在,戈黎是被屠冉拳头击个正着,不死也重伤。戈旸心中又酸又疼,他不知道戈黎这次睁开眼睛,是不是回光返照。
他用力抱紧儿子,坚定的道:“好,我们不跪,我们不对任何人下跪。”
他看向乡长,掷地有声,“起来。”
乡长看看嵇泽,犹豫了。他心中还留存着希望,希望嵇泽看在自己苦苦求饶的份上,会饶过了众人。
但是戈旸打碎了他的期望,“在他眼里,你不是人,我们也都不是人。他看待我们,就像看待一群蝼蚁。他对蝼蚁掌握着生杀大权,他享受着我们的恐惧,他想看到我们为了得到这一点点存活的机会而互相残杀。但,我们偏偏不如他的愿。”
“所以,我们不跪。”他一字一字的道,每一个字仿佛是咬碎了再吐出来。
乡长眼神变了,他慢慢站了起来,“对,我们不跪。”
众人也不再后退,他们站到了戈旸身后。他们看着屠冉,看着嵇泽,明明知道力量悬殊,明明知道死亡顷刻将至,眼神中却毫无任何惶恐阴霾。
他们异口同声,“对,我们不跪。”
“你们,你们……”嵇泽原本以为在乡长跪下之后,他们便会争先恐后的为自己求情。他都已经做好了戏耍这些乡民的准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他连手指都颤抖起来,咬牙笑道:“好,好,你们都是硬骨头,我倒要看看,你们的骨头到底有多硬。”他对屠冉使一个眼色。
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谁会不畏惧死亡,越在口里说不怕死,心里越怕死。他们之所以嘴硬,是因为他们没有亲眼见到死亡的可怕。当死亡离得你很远时,哪怕它是如此可怖,你也会觉得跟你毫无关系。 他倒要看看,当这些人看着他们的亲人朋友一个个倒下时,是否还能如此嘴硬。
屠冉一步步靠近,杀一个人和杀一群人,对他而言,区别就是浪费多少时间。
他目光落在乡长脸上,既然嵇泽要杀一儆百,那就先杀身份最高的人。
乡长身体微微颤抖,但他毫不退缩。
屠冉握紧拳头,骨骼开始发出爆裂声。
乡长闭幕等死,他知道在屠冉一击之下,自己再无活命的机会。
屠冉身形爆起,像一道闪电似的朝乡长冲过来。看这一冲之势,不仅乡长,连乡长身后的人,都再无生还的机会。
就在这时,人们听到一声惨叫。那惨叫是何等凄厉,就好像被人被硬生生抽取了筋脉,拔出了鳞片。
是嵇泽的声音。
只一瞬,屠冉便听出来了。
他腰部用力,就要在半空转身。
但他来势太快,半途之中要改变方向已是不可能。他去势未减,依旧像一柄利剑一样,向众人扫去。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向他飞了过来。屠冉举手一隔,准确无误的击中的那个黑影。
那黑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屠冉一愣,是人?
还没等他回神,头顶便感到一股凉意。
有人在上面。
他身在半空,所能做到的最大躲避便是将头侧开,用双手护住头颅。
两手手臂顿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重击。骨骼发出裂响,屠冉咬牙,身子往后一仰,双腿朝那人踢去。
他用尽全力,却踢了个空。
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重重往下跌去。
就在即将碰撞到地面的那一刻,他凭借着多年习武的机敏,手掌往下一撑,硬生生把身子拔高,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勉强平稳落在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