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推动海浪，一波波朝楚矢涌了过来。
被发现了。
楚矢眼眸一眯，他决定避开这些人类。
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麻烦。他是个最怕麻烦的人。
“他要逃了，丘猛，加速，加速。”
翟彬等人双手扒着船舷，上半身几乎探出船头。倘若在陆地上，他们肯定已经施展轻功动手去抓了，但这是在海上，他们无可奈何，只能依仗丘猛。
丘猛亲自掌舵，双手交错转动，将船舵转到极致。他比翟彬他们更想抓到鲛人。他要扭转劣势，和新晋商贾一争高低，他已经把全部身家都投了进来。这趟出海，要不满载而归，衣锦还乡，要不就此沉沦，低贱如尘土。
船全速前进，尖锐的船头破开水面，直直朝楚矢冲了过来。
这样的速度，楚矢全然不放在眼里。他冷哼一声，从水面一跃而出，竟然从大船上空直直掠了过去。
众人第一次看到鲛人的全貌。他们仰着头，看着楚矢在空中划过一道曼妙的身影。那颗颗水珠从鳞片上滑落，宛如一阵微雨，落到他们的脸上。
世上所有美妙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这等情景。
朱璨的手放在鹿皮袋子上，却忘了发射暗器。
丘猛的手放在船舵上，张大了嘴巴忘记转舵。
翟彬连眼睛都忘了眨，目光追逐着楚矢，直到那美丽的身体隐没在船后，落入海中。
水珠从脸上滑落，留下一道蜿蜒的水渍。
朱璨一抹脸，叫道：“丘猛，他逃，逃了。”
“叫什么，我知道。”船太大，反而不能清楚的查探楚矢的动向。
丘猛不得不把船舵交给助手，自己来到甲板上，往下查探。
海面很平静，湛蓝的水波一荡一荡的。他们极尽目力，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逃了吗？”翟彬一脸不甘心，“好不容易才遇到一条鲛人，千万不能让他逃了。”
谁不知道，这还用你说？
大家连瞪都懒得瞪他，只把一双眼睛往船下看。
就在他们以为楚矢已经逃掉时，忽然水波一动，一条巨大的尾鳍哗啦一声破开水面，掀起一片浪花。
翟彬狂喜，“他没逃，快，快……”他手指着船下，几乎语无伦次。
“水手，让船后退。”丘猛忽然叫道。
翟彬愣了，“丘猛，你疯了？好不容易才见到鲛人，你居然要放手？”
丘猛不理他，不断催促这水手。
船开始掉头，往后退去。
翟彬急得一把揪住丘猛衣襟。
袁雷扣住他手腕，“翟彬，现在在海上，这里没人比丘猛更有资格说话。”
“放屁。”翟彬完全不给袁雷面子，“他是个蠢材，竟然放掉一座金山，你也要跟他一样蠢？”
“距离太近，没办法使用火炮。”
丘猛看了翟彬一眼，眼里满满都是嘲讽，“翟彬，你什么时候才能长长脑子？”
“火炮？”翟彬松开了手。
丘猛整整衣襟，懒得理会翟彬，指挥水手转动桅杆，把握风向。
“你们……”翟彬目光一动，终于回神了。“你们要杀了那鲛人？”
翟彬喝道：“不行，一定要活捉。这世上还没人能抓到活的鲛人，倘若我们能抓到，我们一定能成为大梁最富裕的人。”他一想到所有的贵族，所有的豪强都捧着银子争相目睹鲛人的情景，就忍不住身体发热。
桅杆太大，现在又刮东南风。仓促之间，要转动桅杆，必须几人合力。老成的水手们都掌舵摇撸去了，剩下的拉绳挂帆的都是新手，他们喊着口号，满头大汗。桅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巨大的帆鼓满了风，虽然他们倾尽全力，一时之间也难以转动过来。
袁雷足尖一点，双掌在桅杆上一拍，横杆竟然被他拍得划了一个半圆，硬生生转了过去。
丘猛叫一声好，赶紧指挥水手过去吧绳子系上。
翟彬见没人理他，神情越发阴沉，手摸到腰间，就要拔出枪来。
“别动。”朱璨懒洋洋的说道，他的手已经从鹿皮袋子里抽了出来。
“你也打算杀了那鲛人？”翟彬不蠢，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朱璨。何况现在丘猛和袁雷都站在了一处，自己再要动手，就是以一敌三，怎么算都没有胜算。
“不然呢？”朱璨盯着翟彬，他的指尖扣着两枚铁荆棘。“你也看到了，想在海里抓到鲛人简直是白日做梦，既然抓不到活的，那也要抓到死的。总比两手空空要好。”
翟彬抿着唇，眼角余光忽然看到水手们搬着一桶桶的东西上了甲板。鼻子抽动一下，闻到空气里浓郁的火药味。
目光一凛，看向朱璨。
朱璨依旧是那副漠不关心的神态，但他的眼中已经露出了志在必得的贪婪。“鲛人再厉害，在火炮面前，也一样被轰得血肉模糊。嗯，希望丘猛能有些准头，至少，要让人看出那是鲛人才行啊！否则就不值钱了。”
楚矢见那船远远后退，以为那些人类被他吓住了，终于决定离开了。便放松了警惕，优哉游哉的在水里游。
他忍不住去想白华，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人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好没意思。
正在出神，忽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火光朝他冲了过来。
楚矢尾巴一摆，迅速往海里潜了下去。他速度很快，但那炮也来得很快。几乎就是紧随其后，一瞬间，连海水也变得火热起来。
但可怕的不是那热浪，而是剧烈翻涌的海水。楚矢再强，身在海中，就不可避免的受到海水的影响。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海水翻来覆去，一会儿被抛到浪尖，一会儿又被压到海底。几乎让他呕吐。
“再放。”丘猛盯着楚矢，当他被抛出海面的那一刻，丘猛命令道。
这一次的火炮比刚才更猛烈，三门大炮同时朝楚矢射去。
楚矢侧身避开其中一枚弹丸，伸手一抓，锐利的爪子把另外两枚切成两半。那弹丸是钢铁制成，特地从暹罗国运送而来，但在楚矢的利爪面前，就跟豆腐一样软糯，非常轻易的切成了两半。
但它速度太快，虽然被切成了两半，依然按照原来的轨迹进发。
楚矢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分崩离析了，却还能前进？
这时候再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弹丸尖利的破口把他的鳞甲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皮肉。
痛！
楚矢眉头微蹙，捂住受伤的手臂，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疼痛的滋味了。
混蛋！
他发出尖利的啸叫，尾巴一甩，抽在被弹丸掀起的浪花上，扑到了船上。
楚矢的目标很明确，一上船，就直直朝那些火炮滑去，手起爪落，几下就把那些火炮切割成碎片。
水手们都惊呆了，连引线点燃了也不知道。填充进炮膛的火药顿时炸开，那些水手们惊叫着四散逃开，一些来不及逃走的，顿时被炸成肉块。
楚矢眸光流转，一一扫过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