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海讷讷的道:“不是有一种药。喝了就感觉不到疼痛了么?”
“那是麻沸散。”苏落点头道:“你说得不错,确实喝了它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就是拿刀子把你的肉割下来,你也不觉得疼。”
鎏海大喜,“那快拿出来啊!”
“只是嘛……”苏落卖了个关子,“这药是凡人发明的,用在凡人身上自然有用得很。可是你们是鲛人,我不知这药能不能用在你们身上。有没有副作用。”
“副作用?”
“比如说,不仅不能止痛,反而会更痛啦。再比如说,以后游泳时,速度不如从前快啦!”
这还了得。鎏海跳脚,“你不是医师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鎏海。”瀚思低喝一声,“你别说了,一切听医师的。”
“可是……”
瀚思闭了闭眼,“羿辰,麻烦你。”
羿辰干脆利落,一掌打在鎏海脑后,把他击昏。
言修川简直要拍手了,果然羿辰能当头领,自有不凡之处。
苏落手起针落,但只听咔擦一声,银针断了。苏落从没碰到过这种事,她捏着半截断裂的银针,呆住了。
瀚思眼眸一转,立刻明白了,“我们鲛人皮肤坚硬,别说一根小小银针,便是刀枪剑戟,也奈何我们不得。”他闭一闭眼睛,暗中行气,再睁开眼时,皮肤已经变得十分柔软。“好了,可以行针了。”
苏落换过银针,动作轻巧,落针准确,瀚思眉头一蹙,还不觉得如何疼痛,苏落就已经把伤口缝好了。
“这就好了?”
其余鲛人纷纷上前,围观瀚思的伤口。
以前他们受了伤,医师都是只用草药敷,没见过这种救治的方式。刚才他们看到苏落拿针去缝瀚思的身体,在皮肤上随意扎刺,都不禁头皮发麻。
现在看去,伤口光滑整洁,因为缝针用的鱼肠又是透明的,他们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伤口是缝合的。
“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了,但还是要静养。尽量不碰水。”
别的尚可,要不碰水,实在有点难度。
羿辰道:“我们鲛人一生都和水打交道,现在更要循着水路回绥洲,这实在……”他看着瀚思,面露难色。
瀚思飒然道:“羿辰,你不必为我担心,大局为重。”
“绥洲与天水河相隔数千里,那里地处偏僻,水产不丰,你们为何要舍了天水河,另觅他处呢?”
言修川这句话,登时把鲛人们的怒火点燃了,其中一个鲛人道:“还不是羿灼……”
瀚思横了他一眼,冷声道:“阿筝,现在还轮不到你说话。”他眼中的警告意味很明显,羿辰和羿灼,再怎么打,也是鲛人内部的事物,现在有两个凡人在,不能泄露机密。
阿筝也明白瀚思的意思,闭口不言了。
苏落眼波一扫,笑道:“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曲双城别的没有,房子是足够的,不如你们先来曲双城里住几天,等瀚思伤势稳定了再走。”
“这个……”羿辰犹豫了。
苏落和言修川暗中交换一个眼色。
言修川接道:“落落说得对,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好容易才将伤口缝合了。新伤最忌泡水,何况瀚思病体虚弱,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这沿途嘛……”他没有挑明,但鲛人们何尝不知?长途跋涉,连他们也觉得疲惫,何况瀚思?再说,越往北,水产越少,对瀚思的伤势,实无益处,
苏落见他们神色松动了,又补上一句,“倘若途中瀚思伤势恶化,你们再要找到一个医术高明的医师,就不容易了。”
羿辰找到苏落和言修川,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凡人狡诈贪婪,要他冒着全族暴露的危险,再去寻找新的医师,是万万不能。但是,倘若瀚思伤势恶化,要他中途丢下瀚思,却也万万不能。
与其陷入两难境地,不如现在早作决断。
他看向言修川,“曲双城,你能做主吗?”
言修川道:“能。”
瀚思深吸一口气,“羿辰,你……你真的决定了?”他想要羿辰别管他,但他也知道,依照羿辰的性格,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羿辰盯着言修川的眼睛,“你发誓。”
言修川便举起两指,对天盟誓,“倘若我言修川所言有虚,便让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羿辰听他立下如此毒誓,放心了。“好,我们便随你进城,但我们的行踪,你不能泄露半个字。”
鲛人们依旧走水路进城。言修川命人推了几部水车,到池边等待。
鲛人们的速度比他们快得多,仆人们一走,他们便跃入水车之中。言修川和苏落把水车盖子盖好,再命仆人把车子推入言府之中。
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等一切妥当,正好太阳完全沉没,夜幕降临。
“他们现在怎样了?送吃食过去了么?”苏落正在灯下写字,见言修川进来,问道。
“都安排好了。除了瀚思,其余鲛人都住在院中的小湖里。”
苏落落下最后一笔,“不错,那小湖引的是城外活水,鲛人们一定喜欢。”左右端详,觉得今天的字写得不错,便让言修川来看。
言修川赞道:“果然不同以往,多了些许刚劲。”
苏落笑道:“我也觉得十分好呢!只是比起你的,还差一点。”
“我是男子,你是女子,这怎能拿来作比。”言修川拿起那幅字,“今晚兴致竟这样好,很久不见你作诗了。嗯,如此好诗,要配上好画,,才是绝妙。”
苏落拿起毛笔蘸了墨,递到他手里,笑吟吟的道:“言大人,劳烦您作画。小女子给你磨墨。”说完真动手磨起墨来。
言修川一笑,“画得不好,你可不许笑我。”提笔出神片刻,笔尖便落在纸上。他素习武艺,一笔一划也带了武功的风范,或冷硬刚强,雄浑大气。或柔和婉转,妩媚多情。
他画的是寒梅,傲雪而立,自有风骨。
苏落很喜欢,笑吟吟的道:“言大人的大作,我一定要裱挂起来。”“我也许久没有画了,没想到画技还没生疏。”言修川动动手腕,跟苏落一起看那画,忽然道:“等等。”
“怎么?”
言修川拿起毛笔,蘸了朱砂,往那画上点了点,“此处,应着艳色。”
苏落再看那画,只一笔,便有画龙点睛直效。
越看越喜欢,便让小丫鬟进来,连夜送给城里的花元辛,让他裱好,明日来取。
言修川等她忙完,才道:“落落,你还没告诉我,今晚为何如此高兴?”
苏落偏头,“你猜。”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虫子,如何猜得到。”
“以前你都是如此说,但最后都被你猜到了。这次你再猜一猜,兴许能猜中呢?”
言修川以手扶额,想了一想,“是因为得了好首饰?”
苏落摇头,“不对。”
言修川再猜,“是因为新作了衣裳?”
苏落又摇头,“不对。”
言修川无可奈何,“那我可不知道了。”
苏落跺脚,“三郎,怎么今晚你变笨了呢?你只管往那院子里想就是。”
言修川双掌一拍,“我知道了。”
苏落眼睛一亮,笑嘻嘻的道:“我就知道肯定难不倒三郎。”
言修川道:“定是今日院中那株桃花开了。”
苏落嘴一撇,一扭身不理言修川了。
言修川一展双臂,将她抱住。
苏落轻轻在他手背打了一下,“一边去,我不想理你。笨蛋三郎。”
言修川在她耳廓上咬了一口、
“哎呀,你是小狗吗,这么爱咬人。”苏落捂着耳朵,怒瞪他,“真留下印子怎么办,我如何见人?”
言修川在她鬓边抚了抚,“三千青丝,只需放下一缕青丝,便能遮住了,何须烦心。”
苏落呸他一声,“油嘴滑舌。”
言修川在她唇上吻了吻,那吻是如此温柔,苏落不禁沉醉其中。
就在两人气息渐渐不稳时,言修川在她唇上轻轻一舔,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她。
“落落,我方才是逗你的。我知,你是为了院中的鲛人,才如此高兴。”
“哦?你再多说一些。”苏落往后一靠,整个身子陷入言修川温暖的怀抱。夜晚静谧,她享受着两人难得的温情时光。
“很明显,鲛人也分作两派。一派敌视人类,一派亲近人类。倘若我们能把那亲近人类的一派笼络过来,鲛人武力强大,我们便等于得到了一支强大的军队。”
“不错,他们正在内讧。”苏落低声道,“就跟凡人一样。权力越大,野心越大,纷争也越多。羿灼已经深受重伤,倘若我们能帮着羿辰把鲛人头领的位置夺取过来……”
言修川慢慢的道:“想法很好,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我总觉得羿辰不像个有野心的人。倘若他有野心,早就趁着羿灼重伤之机,把头领的位置夺过来了。他为了属下,甘愿放弃原本的计划,一个有野心有欲望的人,不该如此作为。”
苏落笑道:“这有何难,历史上,黄袍加身的事也不是没有。我倒觉得他那些部下,个个都想要他当头领呢!”
“希望如此吧!你先休息,我去找莫贺谈谈,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不知他忙什么去了。”
“肯定是林清河……”苏落一想到林清河那猫儿似的性儿,就想笑,“难为莫贺那么心思诡谲的人,居然能跟林清河处得这么好。”
“恐怕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莫贺想得太多,顾虑太多,智者多伤。有林清河这样跳脱性子的人陪在他身边,我觉得是件好事。”
说罢,言修川便出门去了、
苏落隐约听见他在外面吩咐仆人,往院里的小湖里投放新鲜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