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矢吃饱了就会犯困，他耷拉着眼皮趴在桌上。那些嗡嗡的说话声，在他听来跟催眠曲没有什么两样。
他小小打了个哈欠，眼皮一合就要睡去。
左轶真没见过这样的人。谁不知道，能接到请柬的人都是排的上名号的人，他们代表了 权势、地位。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走了多少门路，只求能得到一张请柬。只要能来到这宴会，不求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但凡露个脸，跟那些权贵们打个招呼，对自己的前途都是很有助益的。而这条鲛人居然能在这种宴会上睡觉？
左轶朝天翻了个白眼，心中充满不屑。果然是低等水族，他脑袋里装的肯定是冥河中的臭水。
“喂。”他推推楚矢。
楚矢还没完全睡熟，被他一推就醒了。“干嘛？”
“别睡了，起来陪我说话。”左轶笑了一下。这一笑，宛如百花绽放，冬雪初融。
若换做别人也许会对他趋之若鹜，但楚矢本来就是鲛人族中的第一美人。想看倾国倾城的容貌？每天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就够了。所以左轶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完全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这里这么多人，你随便找一个陪你说话吧！”
“我不，我就要你。”左轶嘟着嘴道，“我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就认识你一个。你长得这么好看，说话又和气，我喜欢跟你说话。”
楚矢以手托腮，终于懒洋洋的将目光投向了左轶。
这时一排侍女拿着烛台经过，明亮的烛光投在楚矢脸上，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也足够让左轶看清了楚矢的容貌。
他震惊得连嘴巴都张大了。
他一直自负美貌，他也确实有自负的资本。在奉永河内，便是他那个号称第一美女的姐姐，跟他一比，也稍显不如。奉永河外，他也没见过比他生得更美貌的人。只有此次来到了东海龙宫，见到这么多龙族权贵，才略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傲气。但他也不是真心服气。因为他们是更高贵的，血统更纯正的龙族嫡系，受到的供奉比他多出千百倍，自然能养出这样的容颜气度。
他之所以挑上楚矢作为目标，是因为一眼就看出楚矢是一条鲛人，而且是一条没有权势的，孤零零的落魄鲛人。他心中存了轻视之心，就没有如何注意楚矢的容貌。更何况， 楚矢的座位前面有一棵巨大的绿植，那草叶投下的阴影将他的容貌遮了个严严实实，左轶只能勉强看清他的轮廓，哪里知道他竟是这样一个绝色美人。
他美到何等程度呢？
左轶只觉得平生所见之人，没有一人能够及得上他万分之一。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美貌，在他面前更是被比到泥里去了。
左轶越来越恨，真恨不得立刻拿一把刀子将楚矢的脸蛋划破。
楚矢见他呆呆的不说话，便道：“你不是要我陪你说话么？怎么又不说了呢？”
左轶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倘若楚矢对他做了别的事，兴许他还不怎么在意，但现在楚矢长得太过出色，即使他什么也没做，已是犯了大罪。
没人能比他更美！
若有，那就把它毁掉。
左轶目光往场中一转，立刻有了个主意。
长得美貌又怎样，不过就是个没有脑子的身份卑贱的鲛人，他一定要让他在大庭广众下身败名裂，饱受屈辱，然后在他最难堪绝望的时候，毁了他的容颜。
这样，才能消除他心头恶气。
左轶微微一笑，“我们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不如出去走走吧！你看，那边有很多跟我们年龄相仿的龙族公子。”
“龙族。”楚矢眼眸一眯，“我是鲛人和龙族，天生不对盘，我要是去了，一定会打起来。”
“不会吧！我自己就是龙族，也和你聊得很开心嘛！而且我很多朋友也是龙族，我觉得他们都很和气啊！”
他们有聊得很开心么？楚矢挠挠脑袋，似乎自己也没有说很多话嘛，一直都是这个叫做若凌的家伙在说。
楚矢自己不爱说话，可是他周围的人都挺喜欢说话的，桑魑是这样，鸿瑕也是这样，所以他觉得若凌这种见人就套热乎的性格，也实属正常。
左轶见楚矢看着他不出声，心里咯噔了一下，“你总盯着我看干嘛，难道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楚矢摇头，将目光转开，看向场中去找寻桑魑。但到场的宾客很多，大家都穿着华丽的服饰，高高的羽冠很容易遮挡他的视线。
忽然听到左轶轻轻叹了一口气。
楚矢随口问道：“你干嘛叹气？饿了吗？”
桑魑暗恼，除了吃你就不会问点别的吗，你当其他人也跟你一样是头猪，天天只会吃吗？
但他当然不能这么说，鱼儿还没上钩，他还要装下去，“我是因为看到了我的朋友，才叹气。”
“怎么？”
“你看。”左轶伸手往场中一指，“看到那个穿着红衫子的小姑娘了么，她就是我的朋友。她的母亲刚死，心情很不好。”
楚矢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穿着红衫子的小姑娘独自坐着。她正捏着一块糕饼吃，因她是侧对着他们，也看不出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这么大一张桌子，只有她一个人独自坐着，那些年轻俊美的龙族公子，都离她远远的，看着也有几分孤寂。
左轶继续道：“她的舞跳得极好，不管遇到什么难过的事，只要跳舞，她就开心了。可是偌大龙宫，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邀请她跳舞。”左轶越说越难过，眼中有水光闪动。
楚矢点了点头，“那你就去邀请她跳舞嘛！”
左轶面皮僵硬了一下，他料定楚矢一定会欢欣雀跃的主动请缨，为美人解颐。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幸亏左轶随机应变的功夫不错，“可是我不会跳舞啊！不如你去吧，你不是鲛人吗？我听说鲛人个个擅舞，你肯定也会吧！”
楚矢连最难的祭天之舞也能跳，平常的舞蹈更不在话下。“我是会跳，但是……”
左轶眼瞅着清漪要走，急了，“还但是什么啊，我知道你是最善良，最善解人意的，她这么难过，你就应该安慰她，开导她。快去，快去。”他一把拉起楚矢，将他往场中用力一推。
楚矢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左轶这一推，将他从阴暗的角落推了出来，推到了煌煌烛火之下。
楚矢觉得若凌实在强词夺理。那姑娘是若凌的朋友，又不是他的朋友。何况，他跟若凌也压根算不上朋友，不过是多聊了两句，有些熟悉的陌生人罢了。那家伙竟然一张口就给自己扣下了一顶大帽子，好像自己不去安慰那个姑娘，就是不善良，不善解人意了。
其实去安慰那姑娘，对楚矢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也费不了他多少时间。但他不喜欢若凌这种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他不喜欢被人胁迫，不管是武力，还是语言。
他决定先去敷衍那姑娘几句，然后回去找若凌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