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萱犹豫了,“郭贵妃一向和公主没有往来,公主骤然上门,恐怕……她会心存怀疑。”
“怀疑是肯定的了,换做是我,只怕这怀疑比她还多。”云凤淞起身,用手指慢慢揩去脸上泪痕、她傲然一笑,“但那又如何,我主动示好,她在宫中就少了个敌人,多了个朋友,她求之不得。”
赵子萱心中暗叹,公主已经对言修川痴恋成魔了,甚至不惜纡尊降贵,跟最讨厌的郭贵妃联手。长久下去,实在不是好事。
“好,那奴婢去请郭贵妃过来。”
云凤淞一摆手,“不,你身份不够。贸然去请,她是绝对不会来的。”她扬声道:“为本宫梳妆打扮,整理仪容,本宫要亲自和郭贵妃叙旧。”
一个时辰后,云凤淞容光焕发,出现在上岚宫前。
“你说什么?”郭贵妃正在把玩一柄昆左国进供的玉如意,听到侍女禀报,惊得那玉如意都掉在了地上。
“贵妃,云公主已经上了台阶。”那侍女垂手肃立,声音在上岚宫里回荡。
郭贵妃身为皇帝的宠妃,这点镇定还是有的。她抬手抿了抿鬓边,对如梦道:“我的鬓发是否齐整?”
如梦认真端详了一番,伸手替她把步摇扶正。笑道:“贵妃仪态万千,国色天香。”
郭贵妃轻轻一笑,“国色天香这四个字是形容皇后的,如梦慎言。”
“是。”如梦躬身,伸出手腕让贵妃搭上,“皇后已经仙逝多年,此时在宫中,贵妃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
侍女进来禀报,“云公主已到了宫门外了。”
贵妃伸手往宫门一指,“正在过来的那个美人,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嫡女,切莫让她听到你方才说的话。”
“奴婢知道。”如梦眼角余光瞥见宫门处闪过一抹明黄衣裙,立刻悄悄退到一边。
郭贵妃脸上神色一变,立刻堆满了谦顺而热切的笑容。
“难怪今日一大早就听到外头喜鹊在叫,我还在纳罕,这严寒冬日的,哪儿来的喜鹊哟!原来是贵客上门了。”她一边说一边伸手与公主相握。
云凤淞虽然是嫡女,但郭贵妃是皇帝的宠妃,也是她的长辈,于是她行了半礼。
郭贵妃不敢托大,也回了一礼。
云凤淞笑道:“贵妃这么说,是嫌我来得少了。”
郭贵妃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往里走,“那可不,公主细想想,我这上岚宫,您来过多少次?”她半真半假的道:“我总在想,是不是我在哪儿做得不周到,说错了话得罪了公主,公主才不舍得移动尊驾,来我这上岚宫里坐坐。您看,就连那玉和宫,您一年都去了三次。”
郭贵妃用帕子捂住胸口,“我这心啊,是想和您亲近,又怕得罪了您啊!”
云凤淞拍拍她的手背,“您这话,也正是我要说的啊!我那出云殿,您也没来过几次呢1”
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郭贵妃笑吟吟,话锋转得不着痕迹,“今日之后,公主可要常来坐坐啊。来得多了,自然就认得路了,也就熟惯了。”
云凤淞点头道:“正是这个理。”
一时侍女捧了茶来,茶香袅袅,香气袅绕。
她们听着红泥小火炉中发出的汩汩水声,一时无话。、
郭贵妃知道今日云凤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既肯来,那就是有事求她。既求她,着急的人自然就是云凤淞。
果然寒暄了一阵后,云凤淞先开口了,“这宫里布置得精巧至极,但又让人觉得怡然舒适。不知是出自何人手笔。”
如梦笑道:“自然是贵妃。”
云凤淞笑意盈盈,“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贵妃真是妙人啊!难怪父王在我面前总是对贵妃赞不绝口呢!”
“哦?”郭贵妃看向云凤淞,问道:“陛下总说我拙嘴笨腮的,要不是还有老实柔顺这个本事,就要把我轰出宫去呢!”
众人知道这都是郭贵妃的玩笑话,哪里会当真,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郭贵妃轻轻笑了几声,又道:“不知陛下如何在公主面前赞我?公主一定要告诉我,下次陛下再排揎我,我就在他面前打嘴。”
云凤淞慢慢的道:“父王说,贵妃聪慧机敏,心思灵巧,只要旁人能想得出来,贵妃就一定做得出来。自有了贵妃,感觉都年轻了好几岁了。”
不管云凤淞说的是真是假,这话都让郭贵妃舒爽。
云凤淞又道:“父王后宫三千佳丽,我长这么大,除了我那已经仙逝的母后,还没见哪个女子能如此得到我父的欢心。”说到这里,她轻轻叹息一声。
贵妃奇了,“公主为何叹气?”
云凤淞朝左右看了一眼。
郭贵妃会意,“你们都退下去吧!”
顿时整个上岚宫的侍女都退得干干净净。
郭贵妃温言道:“我看公主面有不虞,似乎有心事?我虽不才,但同为女人,女人间的那点心思还是明白的。公主只管说,我听着。”
云凤淞叹道:“贵妃果然是解语花,我才说了一句,您就知道我有心事。”
郭贵妃轻笑道:“公主一进宫,我就见公主眉间似有郁色。公主说话时也是心神不属。我若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早就被打发到冷宫去了。”
“郭贵妃果然快言快语。”云凤淞起身,对郭贵妃深深行了一礼。
郭贵妃惊得立刻站了起来,“公主这是何意啊!您是嫡长公主,这样做我哪里受得起啊!”
赵子萱劝道:“贵妃您就安心受了吧!否则公主下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郭贵妃急得不行,但到底没有去拦云凤淞。
云凤淞施完一礼,脸上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意,“子萱说得对,我这一礼,是希望贵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今日来,是来向贵妃讨教的。”
郭贵妃愣住了,“公主博览群书,是这皇宫中的女诸葛。您要向我讨教……哎哟,传出来我要被人笑死了。”
她知道云凤淞接下来说的事一定无比重要,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应承下来,她也不知道这趟浑水自己有没有淌下去的必要。所以先用玩笑话糊弄过去,即便自己不答应,云凤淞也不能责怪自己。
云凤淞长在深宫,深谙权术之道。女人间的那点把戏她一眼就看明白了。
郭贵妃是个人精,你跟她打机锋,她也跟你打机锋。跟这种油滑的人打交道,一味的虚与委蛇是行不通的。不如直来直往,开门见山,反而显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