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小声点儿。你没听黄二哥说嘛,这里聚居了很多民族,那人也不知是哪个民族的。你说话这么大声,要被别人当做土包子了。”他话音未落,那汉子就已经听到了苏落的叫嚷,回头冲她一瞪眼。苏落朝他吐吐舌头。
那人愣了一下,一张脸腾地一下红成了一个大番茄,低着头匆匆去了。
苏落奇了,“那人怎么了?”
言修川心道:那是他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小公子,害羞了。
他当然不会把这话告诉苏落,就骗她说是被太阳晒的。
苏落也不在意,一转头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远远看到有人围成一圈,就拉了言修川过去看。
“干嘛干嘛,别一直往前挤。”
“哎哟,你踩到我的脚了。”
众人抱怨连连,苏落才不管这些,硬是挤到了最前面。
她看到一名少女跪在地上,前面摆着一卷破席,席子下露出一对光溜溜的脚丫。
苏落哼了一声,“怎么不管在哪里都能碰到卖身葬父的戏码。”
言修川对这种事是见惯了的,低声道:“这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苏落也觉得没意思,正要走,忽然从茶楼里走出一个穿着富贵的男人。他径直走到那少女面前,皱眉道:“你怎么还跪在这里。我是要开门做生意的,你一身素服的跪在这里,实在晦气。”
那少女泪水涟涟,重重磕了个头,“店家,您就行行好,再让我在这儿待两天,等我筹到银子,把我父亲葬了,我就立刻离开。”
周围的人也纷纷指责店家不通情理。
店家跺了跺脚,“我已经对你够通融的了。当初我见你可怜,就让你们父女二人来我店里卖场,场子费我都没有收。后来你惹了事,让你父亲被人打死了。我也没有立即赶走你们,还容你们在店里住了两天。怎么……现在你要带着这尸体来讹我了?”
那少女哭得抖哽咽了,“晴天日头作证,芸儿绝没有这样的心。只求店家再宽限两日,待我葬了父亲……”
店家还没等她说完,就指着左右道:“快把她给我拉走。你在什么地方卖身葬父我都不管,但你不能在我店门口。我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芸儿一个弱质女流,哪里抵得住那两个孔武有力的健仆,一下子就被架起来了。她哭叫道:“店家,店家,求您可怜可怜我……”
倘若她嚎啕大哭,撒泼打滚,众人就不会这么怜惜了。偏偏她哭得极具美感。盈盈美眸中含着一颗泪珠,欲落不落。哭声也是哀哀戚戚,犹如雨夜琵琶,触人情肠。
一些人看不过眼,几步上去,把芸儿从健仆手中救了下来。“姑娘别怕,有我们在,他不敢动你一根头发。”
“你们……你们是她什么人?”那店家见芸儿来了帮手,不由得慌了。
“我们?”一个青年往前踏了一步,稳稳挡在芸儿前面。他长得很高,足足比店家高出了一个头。兴许做惯了农活,一身肌肉高高隆起。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店家,傲然道:“我们只是看不过你倚强凌弱。”
那店家不由得后退一步,温言劝道:“这位公子,你说话可要摸摸良心。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还在她落魄时周济她。我和她素未相识,能做到这地步我自认已经很对得起良心了。我必定是要开门做生意的,这小女子这么弄,实在不地道。自从她在这里卖身葬父,我的生意便开始一落千丈。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一大家子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旁边两个健仆也纷纷点头,大声道:“我们店家说得一点也不错,当初我们也是看她可怜,才允她在这里卖唱,谁知道反而救了一只白眼狼。你们还不分青红皂白,真是……”
他们还没把话说完,芸儿已经哀声哭了起来,“店家,您的恩德,芸儿自然没齿难忘。只是我爹是在您店里出事的,当初要不是您让我们父女去给那位公子唱小曲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
店家气得要命,手指颤抖的指着芸儿,“你这话说得……”
健仆立刻扶住店家,“店家,您可要稳着点。”
那店家喘了两口气,总算把眼前乱晃的金星压了下去,“你这是要讹我了?”
芸儿重重磕了一个头,“芸儿万万不敢这么做。芸儿不敢求店家把那凶手擒来,只求店家能让芸儿在这里盘亘数日,待葬了我爹,芸儿一定远走他乡。”
“好好好。”店家冷笑两声,“来啊,把她给我拖出去。”
芸儿挺直背脊跪在地上,一脸傲气。
苏落轻笑两声,言修川侧头道:“落落,我们帮不帮她?”
苏落白了他一眼,“你没看有这么多年轻汉子抢着帮他出手嘛,哪里用得着你再插一杠子。哼,女要俏一身孝,这话果然不错。这芸儿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面对强权毫不退缩,但凡是男子,都会忍不住生出保护欲的。我只为这店家可怜。”
言修川道:“还是我的落落明白事理。”
“你不用夸我,这事明白得很。”苏落眉梢一挑,“这芸儿父女肯定没有户籍,既没有户籍,只能如浮萍一样在街头卖艺。可是这街头的地皮,大多已经被瓜分完毕的,哪里有他们落脚的余地?于是他们只能到茶楼戏馆子去卖场。但那些地方,没有户籍是进不去的。也是这老板心善,看着他们可怜,偷偷放他们进来。谁知道竟给自己招来了一条白眼狼。”苏落想了想,“嗯,刚才她说是这店家让他们上去给一位公子唱小曲儿才惹来了祸事。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苏落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点嘲弄,一点讽刺。
言修川喜欢看她这副神态,就引她说话,“怎么没道理了?落落,你好好跟我说说。”